作者:沈石溪 日期:2014-08-24 11:11:50
纤弱的女大学生覃猛虎,突然置身在蛮荒的丛林和由盗马贼、“琵琶鬼”、绿林好汉、风流长工等一群粗野的男子汉组成的游击队里。起初,她遭到了嘲笑、奚落、冷视、欺负,然而终以她的美貌、纯洁和真诚征服和净化了这群男子汉,并带领他们浴血奋战,捍卫了祖国领土不被分割。
《鹭鸶谷》生动地表现了覃猛虎与粗汉之间一系列富有戏剧性的摩擦和感情纠葛,真实地再现了傣女沐浴、驿店盗马、土著抢婚、成丁礼仪等云南边疆特殊的风俗民情,描绘了西双版纳神秘、绚丽的自然风光,是一部有着浓郁人情味和传奇色彩、表现悲壮人生的雄浑之作。
作者简介:
沈石溪,原名沈一鸣,祖籍浙江慈溪,1952年生于上海。初中毕业后,1969年赴云南西双版纳插队,在云南生活了整整36年。80年代初开始从事文学创作,已出版500多万字作品,所著动物小说充满哲理内涵、风格独特。被誉为“中国动物小说大王”。曾连续三届获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奖,还获中国图书奖、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大奖、台湾杨唤儿童文学奖等多种奖项。2004年转业回上海,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上海作家协会理事。 伤口已失去痛感,拖着那条负伤的腿,就像拖着一截没有生命的沉重的木头。他侧着身,用肘拐子撑着地,吃力地从古老的菩提树洞里爬出来,靠坐在石崖那块马蹄形的磐石上。这是一个显眼的制高点。他努力挺正伛缩的腰肌,高高仰起头颅。
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从昏厥中清醒过来,他就要用这种姿势坐在马蹄形磐石上。他要用自己饱满的威严向散坐在四周森林里的二十多名战士证明:你们还不是一群无头鸟。
由于爬动,干结的绷带里又渗出一片红黄相杂的汁液,有股刺鼻的腐臭。
他心里明白,自己的生命像盏漏油的灯,快熄灭了。但现在绝不能倒下去。树倒猢狲散,这比喻不太地道,他想。应当说,野牛凹游击队好比一幢房子,鹭鸶谷一仗把精髓都打完了,房子的梁柱都断了,只剩下他这根被白蚁蛀空的房梁勉强支撑着。要是他也倒下,哗啦一声,房子将坍垮变成一片废墟。他相信是这样的。昨天半夜有个哨兵连人带枪失踪了。他宣布说是被饿虎叼走了。其实这拙劣的谎言瞒不过谁,谁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携枪逃跑,耻辱啊,野牛凹游击队的耻辱,他骆文早的耻辱。所以他不能死。他一定要活到支队派来新队长,用结实的大梁重新支撑加固这幢房子。这样,他死也瞑目了。
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纷乱的雨丝给骆文早的脸蒙上了一层水光,显得苍白而又苍老。其实他刚满三十岁。他石匠出身,从小跟着父亲串村走寨,为大户人家雕凿墓碑牌坊,为小户人家打制磨盘石槽,风风雨雨,落下满脸皱纹,就像刻出来的一扇石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好多。
天地一片迷茫,连绵的群山上那条起伏曲折的山脊线也被雨雾吞没了。
山谷像只巨大的奶桶,盛满了湿淋淋的云块。风雨如晦,他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阴沉。他默默注视着手下幸存的战士:有的为了遮雨用芭蕉叶把身体裹得像只青皮粽子;有的百无聊赖地蜷缩在树下掐虱子;有的瞪着失神的眼睛任凭风吹雨淋……一片潦倒,一片颓唐。
突然,他听见左侧树林里喧闹起来。他吃力地扭身望去,见费阿林和陆鼎正在争吵什么。不一会儿便聚拢了一伙人,分成两派,越吵越凶。他听不清他们在吵些什么,就对守护他的通信员说:“夏小龙,去把费阿林找来。
’’夏小龙才十三岁,人没枪高,却长得虎头虎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会滴溜溜转,显得格外聪明机灵。他应了声,朝闹架的地方跑去。
不一会儿,一位大眼睛高鼻梁的青年游击队员气呼呼地来到他面前。
“费阿林,你在跟他们吵什么?”“指导员,陆鼎又在讲怪话,说摩达达已经派兵增援莫荣斋,我们寡不敌众,不如趁早散伙,大家回去种田。”混蛋!他粗鲁地骂道。他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的,就像感冒了必然会打喷嚏一样。一股热血往头顶涌来,他想命令把陆鼎绑起来,教训一顿,再关两天禁闭。看你还敢不敢传播失败主义情绪。但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政工干部,懂得克制自己。他很清楚,在游击队里,像陆鼎这样的动摇分子还有好几个。只不过陆鼎心直口快说出来罢了,而那些人把这种念头藏在了心里。要是对陆鼎处理过火,很有可能会把那些人逼出游击队的。不是已经携枪逃跑一个了吗?现在对野牛凹游击队来说,每一个战士都是非常金贵的,哪怕是有毛病的战士。
“指导员,要不要我把队伍集合起来,你给大家上堂政治课?”费阿林建议道。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自从鹭鸶谷那场恶仗以来,他天天都抽时间给战士们讲课,讲得连他自己都腻烦了。无非是讲全国解放形势,无非是讲野牛凹游击队的光荣战斗历史,老生常谈。他们尽管也坐着听,心里却在想,全国解放形势很好,但远水解不了近渴;野牛凹游击队战斗历史很光荣,但昨天代替不了现在。他晓得现在能吹散失败主义情绪的,是拿出战胜敌人保住青龙国碑的具体行动和办法,鼓起战士们的信心。他有吗?没有。
“指导员,你快想想办法治治陆鼎他们吧。”怎么治?把陆鼎叫来心平气和地谈谈心?他立刻打消了这种愚蠢的念头。像陆鼎这样在国民党旧军队里混过的人,像进过了染缸,要想洗刷干净,非在镪水里泡上三年五载不可。他骆文早只剩下半条命了,谁还会真心服他呢。唉,要是耿勇还活着,他骆文早没受伤,瞧着吧,这样的问题,简直比吃块豆腐都容易解决。先由他上堂政治课,谁再讲怪话,耿勇会照着谁的下巴美美地给上一拳,使那小子脑袋瓜清醒清醒,然后,带着队伍去打个漂亮仗,嘿,保管一个个变得精精神神的。但眼下,尽打些窝囊仗,东躲西藏,简直像耗子一样。他甚至有点羡慕耿勇,长眠地下,一切都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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