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崎丰子,叶渭渠,唐月梅 日期:2014-08-26 11:19:27
阪神银行总经理万俵大介表面上是个事业有成、令人尊敬的银行家,暗地里却包养情妇,过着妻妾同房的荒淫生活。他通过操纵女儿与达官显贵联姻缔结裙带关系,妄图实现吞并其他银行的野心。大介的长子铁平年轻有为,四处贷款兴建高炉,却因长相酷似祖父,令大介怀疑他是自己的妻子与父亲乱伦后所生,无法得到大介的全力支持。大介为实现自己的野心,借助铁平公司陷入经济困境之机设计了一个阴险的圈套,将铁半一步步引向深渊……
全书以金融界为舞台,真实地反映了银行内部的卑鄙阴暗以及银行家与政界相互勾结、狼狈为奸的丑恶行径,深刻地揭露了资本的“原罪”。
作者简介:
山崎丰子,1924年生于大阪。1944年京都女子专科学校国文科毕业后,任《每日新闻》社文艺部记者,在著名作家井上靖手下工作。1957年写成处女作《暖帘》。1958年在《中央公论》杂志上连载小说《花暖帘》,获直木奖。随后开始专心从事文学创作工作。20世纪60年代以后,她的创作风格逐渐转向批判现实主义,从1963年开始在《周刊每日》上连载《白色巨塔》,并因该小说的深刻与尖锐引起强烈的社会反响。其后她又以战争三部曲——《大地之子》《两个祖国》《不毛地带》等作品再次在日本文坛引起“地震”。
目录:
上部
第一章卧室里的三张床
第二章疑窦忽生
第三章以小吃大
第四章缩水的贷款
第五章裙带婚姻
第六章毫无希望
第七章镰仓的那个人
第八章晴天霹雳
第九章年初一的枪声
下部
第十章大藏省派来的检察官
第十一章雪上加霜
第十二章土生土长派对下凡派
第十三章最终判决上部
第一章卧室里的三张床
第二章疑窦忽生
第三章以小吃大
第四章缩水的贷款
第五章裙带婚姻
第六章毫无希望
第七章镰仓的那个人
第八章晴天霹雳
第九章年初一的枪声
下部
第十章大藏省派来的检察官
第十一章雪上加霜
第十二章土生土长派对下凡派
第十三章最终判决
第十四章我要告你
第十五章签名的誓约书
第十六章除夕的噩耗
终章螳螂捕蝉
后记上部
第一章卧室里的三张床
太阳西下,夕潮开始上涨。媚人的黄昏降临到志摩半岛的英虞湾上。
潮水冲刷着湾内大大小小的岛屿。远远望去,西边天际显出纪伊半岛的轮廓。厚厚的云层,黄澄澄的一片,色彩浓淡有致。仅仅在几分钟之内,一轮火红的落日就没入了,地平线。这一瞬间,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角。英虞湾的天光海色浑然相融,熠熠生辉。海面上漂浮着的珍珠筏银光闪烁,像钢琴的钢丝弦一样。英虞湾内,波浪起伏。
几分钟之内,在海角上的志摩观光饭店的餐厅里,靠窗坐着的人就变成了镶上红边自勺剪影。随着太阳的西沉,红边渐渐地暗淡下去,最终被昏暗所吞没。这时,室内的枝形吊灯忽的亮了。灯火辉煌的餐厅里一派新年气氛,正面竖立着六扇描金的屏风,屏风前面放着一张摆满年酒的朱漆条桌。身穿新年盛装的人们围桌而坐,每张餐桌上都可以看到身穿漂亮和服和礼服的女性。里面靠窗的一桌尤为显眼,那是关西财界赫赫有名的阪神银行总经理万大介及其一家。
万俵大介泰然自若地坐在上座,银发下面端庄的脸庞露出一副贵族的冷漠和文雅的神态。可是仔细一看,他眼镜后面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滋润的厚唇,使人觉得不像个60岁的人。大介的妻子和几个女儿身穿碎白点图案和服或礼服,两个儿子穿着一身黑色西服,他们正围着大介开始吃大年初三的晚餐。餐桌中央放着冷盘,里面盛着搁在冰块上的“的矢”牡蛎。一家之长的万俵大介拿起吃冷盘用的叉子,全家人便静静地跟着拿起叉子,麻利地叉上水灵灵的“的矢”牡蛎肉;大介手一停,众人的手像商量好了似的也跟着停下。站在椅子背后的侍者,以听不见席间的谈话为准,同桌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全神贯注地伺候着。客人放下手里的叉子,他们就迅速撤下冷盘,端上汤盘,这是一盘伊势大虾奶油汤。八个人的手一齐拿起汤勺,胸脯同餐桌之间相隔拳头大小的距离,直挺着上半截身子迅速将汤喝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MademoisellecommenttrouvezVOUSlasouped'aujourd'hui?”
“C'estexceHentmonsieurcameflitrappelerParis!
哎,干吗又说这些呢……爸爸,现在是在过日本的新年呀!”坐在末座的小女儿三子身穿粉红色礼服,挺着年轻而丰满的胸脯,操着关西口音娇声娇气地说。
万俵家似乎有一种习惯,在团圆的晚餐席上,今晚说法语,明晚讲英语。但是万依家祖上既不是外交官,也不是贸易商,正如万俵这个姓氏所表示的含义,他家是世世代代在姬路播州平原拥有10座米仓的大地主。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万俵家的第13代子孙——大介的父亲敬介,在神户创办了万依船舶公司和万依炼铁厂。当船舶的行市眼看快接近高峰时,他留下万俵炼铁厂,而将万俵船舶公司拥有的全部船只抛售一空,以卖得的钱作资金开办了万俵银行,后来又不断吸收合并了许多乡间小银行,在昭和九年(1934年)才打下了现在这个阪神银行的根基。除了万俵炼铁厂以外,他还兴办了万俵不动产公司、万俵仓库等企业,奠定了万俵俵财阀的基础。继承父业而当上阪神银行总经理的大介,把在父辈手里只不过是地方银行的阪神银行,发展成现在占全国第10位的都市银行;万俵炼铁厂也易名为阪神特殊钢公司,成为一家具有现代化设备的特殊钢企业。
“爸爸,明天又是您一年一度作新年贺词的日子啊。关西的经济记者可注意爸爸的新年贺词啦,不能粗心大意啊!”担任阪神特殊钢公司专务理事职务的长子铁平瞧着父亲大介说道。铁平微黑的脸庞,显得精明能干,与其说像父亲,不如说更像已去世的祖父。他从东京大学工学院冶金专业毕业后,留学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回国后即进入阪神特殊钢公司,今年38岁就当上了专务。他虽然不曾直接聆听过父亲每年在阪神银行年初开张时的讲话,但同是实业家,他对在财界享有成名的的父亲所作的新年贺词颇感兴趣。
“嗯,我已经把要点大致告诉了秘书课长,让他起草去了,从学习的角度考虑,我也要让银平提提意见。”大介说着,转眼瞧了瞧次子银平。银平和大介都毕业于庆应大学经济系,他现在是总行营业部的信贷课长,相貌端庄,很像他的父亲。
“爸爸身边已经有能干的顾问,还说要让我学学,这样的栽培,倒使我觉得不如进别的银行好,因为在旁人眼里,总会认为我是总经理的公子,身份特殊嘛!”银平说。
坐在银平旁边的次女二子接口说:“那种做法,干脆取消算了,何必让银行职员毕恭毕敬地站着听您的新年贺词呢?爸爸,论兴趣,您是怪喜欢洋时髦的,让我们到海外留学,接受外国教育,可有些地方您却又相当封建。”
“不过,新年献词是由阪神银行的创始人、你们祖父传下来的老规矩,哪能一时半刻就取消得了呢?再说,在都市银行中,产权自有的总经理就数我啦,所以一切都得有一副财力雄厚的总经理的派头嘛。”大介说着,把酒杯端到嘴唇边,又问道,“唔,铁平,你今年有什么抱负啊?”
“今年汽车工业还在不断发展,我正想在大型设备上投资,大量生产以轴承钢为主的产品。假如这个计划能够实现,轴承钢的市场占有率就会名列前茅,作为特殊钢企业,也就可以巩固它的突出地位。”
铁平虽是工程师,但在经营管理方面还能采取积极的方针。他满腔热情地说完以后,大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影。
“这么说来,你又要打主意从我这儿抽出几十亿元喽!当然,阪神特殊钢公司是你们祖父创办的,必须大力发展。不过,你可别忘记,包括阪神特殊钢公司在内,万俵动产公司、万俵仓库、万俵贸易公司等等万俵康采恩的根基是阪神银行啊!”大介那双嵌在端庄的脸庞上的眼睛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这时,侍者端来了加白兰地烹调的家鲫鱼,接着端上铁扒牛肉配鹅肝的烤牛扒。
“哟,哟,这简直是巴黎马克西姆餐厅的菜谱嘛。姐姐,你记得吗?”小女儿三子高兴地说。
“是啊,记得咱俩在巴黎的时候,爸爸为参加国际金融座谈会来到巴黎,还领咱们上马克西姆呢。那时候,只觉得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从鱼子酱到最后一道芙蓉点心,全都点上了。一结账,几乎把爸爸的腰包都掏空了,只剩不到5个法郎。后来只好步行回到乔治五世饭店。”次女二子回忆起去年春天自己大学一毕业就同当时还在求学的三子到法国去的情景,便吃吃地笑了起来。
铁平的妻子早苗也说:“爸爸短车钱,这在日本真不可想象啊!但想到是为吃马克西姆的名菜造成的,那就叫人发笑了。我有一次陪我父亲去巴黎,也到过马克西姆,不过那次是大使请客,用不着担心结账问题。”
早苗谈起了她同自己那位曾任通产大臣和国务大臣的父亲大一郎一起的事。她身穿碎白点图案的浅粉色和服,腰束镶绿宝石的腰带。二子和三子穿着礼服,胸前配了带金底托的高级红宝石项链。在餐厅的枝形吊灯的映照下,她们三人的倩影光灿夺目。
从附近的桌子传来了外国客人“wondeful”的喊声和掌声。他们从一盘加珍珠贝的珍珠汤里发现了珍珠,高兴得拍手叫好。周围桌子的客人都转脸瞧着他们,唯独万俵一家严守西方的用餐规矩,没有把视线移向别人的桌子。
万俵这一桌,已经在上甜食。侍者为了在桌旁当场做芙蓉点心,推来了装有甜酒的手推车。两名侍者用熟练的动作在烤制芙蓉点心。
“一子姐最喜欢吃这家饭店的芙蓉点心啦,可惜……怪可怜啊,大年初一就得忙着替她那位大藏省丈夫招待客人哪。”因为只有嫁给大藏省主计局副局长美马中的大姐没能参加志摩守岁,三子有点感到寂寞。
“大藏省那种地方,凡事都很讲究哩。他们要通过新年大宴宾客,大讲排场,来显示自己岳家的财势。再说,姐夫的目标是未来的大藏次官、大藏大臣,哪里还有工夫来志摩享受新年的乐趣呢?”二子说。
“所以嘛,我最讨厌嫁给大官,干吗银行家的女儿非要嫁给当官的不可呢?爸爸,我可不愿意像姐姐那样嫁到那种连过年也享受不到乐趣的地方去呀!”三子说着,瞪大眼睛看了看父亲大介。大介一吃完芙蓉点心,似乎再没心思去听女儿们的议论,茫然若失地把目光凝聚在一点上。
处在两位女性包围之中的大介,常会一下子沉浸在迷离恍惚之中,流露出那种表情来。这两位女性当中的一位,是个中年贵妇,身穿饰有金叶的紫黑色绫子和服,把佐贺织锦腰带系得高高的,长着一副适合梳垂肩长发的典型日本女人的脸型,端庄典雅,美得像从袖口飘出芳香的古代美人。另一位,身穿很协调地配上珍珠色貂皮领的深黑色礼服,也许是服饰打扮得同外国人一样讲究吧,显出雍容大方的风度。
她们两人对万俵家的儿子、儿媳和女儿们交谈的话题似乎漠不关心,没有搭一句话。尽管如此,她们一直含着微笑,不时敷衍地点点头。大介一叼上雪茄,她们就赶忙把打火机递到大介的手边,不声不响地将桌上的烟灰缸推到大介的跟前。在这豪华的晚餐席上,只有这两位围着大介的女性,像演哑剧一般无言地动作着。从年龄上看,她们似乎是姐妹俩,可又不见她们亲切交谈,甚至还有点过分拘谨的样子。从座次上说,作为一家之主的大介的左侧,理应是妻子的座位,可是如今这个位子却由两位女性隔日轮流去坐。这惹起了周围人的注目。饭店经理和侍者们每年都见惯了,可这光景却使周围的人感到惊异。
盛装人们步出餐厅,进入过厅,然后这里一堆那里一簇地谈笑起来。几乎每年都固定的这些人,互相扯起去年过节的话题,彼此探问对方家属的消息,一派关西财界的社交场面。
万依全家一走进来,以才女著称的东亚化学公司经理夫人就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说
“哟,万俵先生,恭喜恭喜,今年又是全家都来啦……听说今年轮到办二少爷的婚事,一定是桩美满的姻缘吧!”
她说话时也不去看当事人银平一眼,却把近似探索的目光投向大介身边的两位女性身上。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有意回避,两位妇女有礼貌地向她寒暄了几句,就径直走上中二楼的休息室去了。
铁平和二子他们也聚集在休息室里,围坐在桌旁,要来了饮料。唯有大介独自回到六楼的房间里——这是他每年照例租用的、伸到英虞湾上的特等套间——舒坦地坐在安乐椅上。
黑魃魃的海面,只有各个岛上看守珍珠筏的小屋,忽明忽暗地闪现着微弱的灯光,这是一幅异常宁静的夜景。全家齐聚在志摩半岛上,度过年终岁首的四天,这已成为近十五六年来万俵家的习惯。大介忙于工作,加上孩子们已经独立生活,全聚在一起共进晚餐的机会就越来越少,所以新年在志摩的团圆,使大介格外心满意足。对于像大介这样一个重视家长制、期望家族兴旺的人来说,这是不可缺少的新年仪式。
大介脱下上衣,拿起了桌面上的报纸。经济版上横贯着大字标题,评论金融界重新改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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