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大春 日期:2015-11-15 12:02:24
一个身为星宿、发为仙音,却只剩下名字的诗人;一个号称盛世,却以虚荣摧残着诗的时代
李白,改变了唐诗,却错过了时代;而整个大唐,又怎么错过了他?
作家张大春融历史、传记、小说、诗论于一体的浩瀚大作,2013年台湾《中国时报?开卷》十大好书
★作家张大春融历史、传记、小说、诗论于一体的浩瀚大作:张大春,当代华语文学界**无法忽略的重量级作家,莫言评价为“台湾*有天分、*不驯,好玩得不得了的一位作家”,梁文道称之为小说家中“武器*齐备的侠客”。其不同时人的写作路数,别有风骨的创作姿态,每每令评家为之惊艳、给读者带来无限惊喜。2013年,张大春完成了两件大事:一是与周华健合作音乐专辑《江湖》,整张专辑张大春先作词周华健后谱曲,古典诗词和西洋音乐的结合令听者无不称奇叹服。第二件大事,即是《大唐李白》首部曲《少年游》的出版。此书为张大春现代小说技艺与古典文化素养之集大成作品,出版后即广受赞誉,被台湾《中国时报?开卷》评为2013年十大好书之一。
★李白,一个身为星宿、发为仙音,却只剩下名字的诗人:飘然不群、才华横溢的李白为何独钟写诗?心怀“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的理想,为何却没有科考资格、与光辉仕途无缘?又为何是李白,得以成就无人匹敌的诗句,成就“诗仙”的名号?在首部曲《少年游》中,张大春透过梳理李白早年的萍踪游历,为读者解开诗人的身世、师从之谜,并尝试发掘盛名之下、诗人实践生命的真实自我。
★大唐,一个号称盛世、却以虚荣摧残着诗的时代:大唐盛世,其真实面向究竟如何?李白改变了唐诗,为何却错过了时代?而整个大唐,又怎么错过了他?以李白的身世为线索,张大春穷尽正史、传奇、笔记乃至佛经、契券等种种文本,于典章制度、社会组织、物用行止等俱有精妙的阐释,穿插藏闪,再现盛唐时代的斑斓世相。
★一部考据、一部诗论,还是一部新形式的、考验读者的小说:除了大量史实的考据铺陈,作者在小说和历史之间捭阖出入,不仅以诗句推理出当时文人笔下心绪由来的内外世界,甚至大胆替李白“代笔”,对其诗作进行续补、改写。虚实难辨,却精彩叫绝,堪称理性和知识的完美狎戏。
本书简介:
大唐,文治武功的极盛之世,一个以无比的自信和激昂风采拥抱世界的时代。原本最自由的诗,却被赋予格律的法度,成为改变命运的手段。
飘然不群的李白,心怀“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的理想,却为何没有科考资格,甚至隐瞒出身外出飘荡,注定与整个繁华世道错身而过?既然无从追随时代的格律,写诗恰是随意的他,又如何作出无人匹敌的诗句以达天听,成就“高力士脱靴,杨贵妃斟酒”的无上光荣?日后名满天下的他,何以还是迷失了最初的自我,以至千载以下,人们居然多只记得他的名字而已?
盛世背后、盛名之下,常常被忽略的,是自由的重负。后人所景仰、企羡、而追之不及的仙,不过是为俗世生涯所排挤在外的人;当现实的人生展开之际,诗句中的仙境,便也随着时代的种种前提、限制,一点一滴地凋零了。
李白,改变了唐诗,却错过了时代;而整个大唐,又怎么错过了他?
《大唐李白》系列是作家张大春现代小说技艺与古典文化素养之集大成作品,拟以百万字篇幅再造诗仙李白的一生、大唐盛世的兴衰。首部曲《少年游》透过梳理李白早年的萍踪游历,为读者解开诗人的身世、师从之谜,勾勒出盛唐时代的斑斓世相。作者在小说和历史之间捭阖出入,不仅以诗句推理出当时文人笔下心绪由来的内外世界,甚至大胆替李白“代笔”,对其诗作进行续补、改写。虚实难辨,却精彩叫绝,堪称理性和知识的完美狎戏。
作者简介:
张大春
台湾作家,1957年出生,祖籍山东。好故事,会说书,擅书法,爱赋诗。著作等身,曾获多种华语文学奖项。
2013年,出版《大唐李白》系列首部曲《少年游》,融历史、传记、小说、诗论于一体,可谓其现代小说技艺与古典文化素养之集大成作品。
《大唐李白》计划共四部,一百万字,后续三部分别为《凤凰台》《将进酒》《捉月歌》。
目录:
代序一首诗,能传几条街?
简体版序于无可救药之地,疗人寂寞,是菩萨行
一老对初芽意未凋
二无人知所去
三壮心惜暮年
四少年游侠好经过
五结客少年场
六锈涩碎心人
七青冥浩荡不见底
八回崖沓障凌苍苍
九我独不得出
一○出门迷所适
一一别欲论交一片心
一二琼草隐深谷
一三一医医国任鹪鹩代序一首诗,能传几条街?
简体版序于无可救药之地,疗人寂寞,是菩萨行
一老对初芽意未凋
二无人知所去
三壮心惜暮年
四少年游侠好经过
五结客少年场
六锈涩碎心人
七青冥浩荡不见底
八回崖沓障凌苍苍
九我独不得出
一○出门迷所适
一一别欲论交一片心
一二琼草隐深谷
一三一医医国任鹪鹩
一四乃在淮南小山里
一五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一六乐哉弦管客
一七亦是當時絕世人
一八长吟到五更
一九天马来出月支窟
二○放马天山雪中草
二一光辉歧路间
二二焉能与群鸡
二三乍向草中耿介死
二四袅袅香风生佩环
二五五色神仙尉
二六天以震雷鼓群动
二七卜式未必穷一经
二八人尚古衣冠
二九百鸟鸣花枝
三○胡为啄我葭下之紫鳞
三一出则以平交王侯
三二不忧社稷倾
三三独守西山饿
三四手携金策踏云梯
三五贤人有素业
三六岂是顾千金
三七以此功德海
三八匡山种杏田
三九禅室无人开
四○有巴猿兮相哀
四一功成身不退
四二孤飞如坠霜
四三君失臣兮龙为鱼
四四罕遇真僧说空有
四五傥逢骑羊子
四六心亦不能为之哀
四七相识如浮云
四八何用还故乡
四九千里不留行
五○日照锦城头
五一雕虫丧天真
五二无心济天下
五三传得凤凰声
五四了万法于真空
五五秋浦猿夜愁
五六归时还弄峨眉月
五七归来看取明镜前
附录小说家不穿制服──张大春对谈吴明益
我认为《大唐李白》这样的小说之所以迷人,不只是它用了许多“稗的、野的、不可信的历史”去编织李白这个传奇人物的周遭故事,还因为它用了诗这种朦胧的材料去逆推回当时的创作情境,并且试着让那个情境(时代的、社会的、个人的)重新活现,这毋宁对小说家来说是极大的挑战与满足。
因此这部书也可以说是一部考据、一部诗论、一部纪录片,当然还是一部新形式的、极度考验读者的小说。
——吴明益(小说家、台湾东华大学教授)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盛世张皇,侧映出的却是诗人的出处两难。仰天大笑,终成蓬蒿,李白之悲,不亚于杜甫。而盛世张皇,不如说盛世窘迫,张大春竟以豪气写出了这种窘迫。
——廖伟棠(香港作家、诗人)
代序一首诗,能传几条街?
张大春
被誉为“诗圣”的杜甫曾经有一句诗,说得相当自傲:“诗是吾家事。”
这个“家”字,不只是强调杜甫知名的“家人”——他的祖父杜审言——也强调了身为一个“士族”的习业传统;也就是士族阶级的门第。门第的重建与动摇,大约就是大唐帝国初期极为重要的一个政治工程。
从公元七○一年展开的半个世纪,是大唐帝国立国以来变动最为剧烈的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假想:有那么一条街,两旁俱是居宅坊店,从街头走到街尾,岁月跟着步步流动,行进之间,可以看见人们用尽各种手段,打造着自家的门第,以期高于他人。一直走到公元七六二年,李白也恰好走完他的一生。
街头,是个祖上被窜逐至西域、到他这一代又偷渡回中土的胡商。这胡商赚了很多钱,却赚不到帝国最重视的门第和阶级。于是他就仿效开朝以来的皇室,一点一点地为自己铸造、打磨、擦亮那个以姓氏为基础的身份。
满街的人都知道:皇家的李姓来自知名郡望——陇西成纪;这个姓氏可以上溯到汉朝的大将李广。不过,街旁一位法号法琳的游僧会告诉你:不是这样的。皇室的李家原本是陇西狄道人,几代以来,他们身上所流的,多是鲜卑胡种的血液,然而他们毕竟在无数征战中夺取了天下权柄,当然也可以重新书写自己的身世,使这身份能融入先前六朝的门第规模。
胡商这么办了;他也姓李了。他的长子和三子继承家业,分别在长江航道的上游和中游(也就是三峡和九江),建立起转卖东西粮米、织品、什货的交易,赚了更多的钱,也在各地累积了相当庞大的债权,以及信用。
然而,生意人是没有地位的,他们的孩子没有参与科举考试的资格,没有机会改换身份、建立地位,自然也没有机会进入朝廷。可是,这一条街上的人都明白:要取得出身,有很多手段。其中之一,就是牟取整个帝国以城市为中心的社会最重视的名声。
那是前些年相当著名的一个故事:街角来了个蜀地富豪之子,忽然花了可以买下十万斗米的一千缗钱,买了一张胡人制造的琴,到市集上吆喝众人观看。这人非但不奏曲,还把琴摔了个粉碎,之后说:“弹胡琴,不就是杂技吗?诸君何不读读我的诗呢?”
这个人叫陈子昂,碎琴的故事伴随了他一辈子,流传则更久。即使如此,士人阶级以下的黎民广众大约也只能空洞地仰慕着诗人,因为考试会彰显他们的才华,声妓会演唱他们的作品,而国家的政务也往往因为诗作所流露的美感与情感,而交付到这些人的手中。诗篇创作的美好,也许只能在诗人之间流传、感染,可是诗篇成就的地位,却成为绝大多数不能诗的人所艳羡的虚荣。
在街旁幽深阴暗的巷弄里,或是通往林野的阡陌之间,你也会看到,大部分不属于士族阶级的人,在一个物资充裕、水运发达、驿递畅通、人口繁盛的环境里,过着艰难的日子。绝大部分的粮米、布匹、器用、牲口都要供输到京师,再由朝廷加以分配,供应各地军(折冲府)、政(州县)部门,以便启动整个帝国的管理和运作。当大多数的人为了应付上缴的谷米、丝棉,付出劳力,应付种种名目的“公事”,而不能饘粥自足的时候,几乎沿街的店铺都从事借贷——人人都可能有债务,家家也都有机会在周转通货的过程之中博取一点蝇头小利,勉强接济生活。他们知道:诗,本来就距离他们相当遥远;有如一触即破的浮泡,有如不能收拾的幻梦。
邻近街头的人还听说:李姓胡商的次子是太白星下凡。他没有跟着父兄作生意,只读书、作诗、喝酒以及游历。这孩子逐渐长大,仍然在街上晃荡,离家之后,不但形迹渐行渐远,也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人们谅解这一点,因为他们都能深切体会,如果不能将那个不成门面的商家远远抛掷身后,他将永远不能打造自己的前途。
一旦来到了长街较为深远的地方,多数的人已经不在乎这浪迹而来的人究竟是个什么出身了。他总在稍事逗留之处,结交各式各样的朋友。有僧,他看着是佛;有道,他看着是仙。动辄写诗,将字句当作礼物,持赠每一个尽管和他只是萍水相逢的人。这在当时,还是十分罕见、且令人吃惊和感动的事——尤其是他的作品,也不寻常;似乎一点都不像朝廷里一向鼓吹、揄扬以及奖励的那种切合声律格调、齐整工稳之作。
在他笔下,诗更接近街边的谣曲。虽然也含蕴着许多经史掌故、神话异闻,显示了作者并不缺乏古典教养。然而,他的诗还融合了庶民世界中质朴、简白、流畅的语言;以夸张、以豪迈、以横决奇突、荒怪恢诡的想象,勾人惊诧,引人噱叹,让人想起矫健百端的龙,苍茫千变的云,汹涌万状的潮浪,以及高洁孤悬的明月。他让奔流而出的诗句冲决着由科考所构筑起来的格律藩篱,就像他的前辈——那个因碎琴而成名的陈子昂一样——让整个时代的士子为之一震,并忽然想起了:诗,原本可以如此自由。
在这条街上,自由也不是一个孤立的价值。街坊们若是听见某诗人吟唱“一任喧阗绕四邻,闲忙皆是自由身”的句子之时,只会明白:他现在没有官职了。至于诗的自由,更不为人所知所贵,看来那只是一种不为经营现实功利而拘守声律的意图,这意图竟然又开向更古老的风调,也就是回返数百年前,当歌咏只维持着最简朴的音乐感性,而仍然动摇性情,引发感悟。
至于生活,胡商之子在一篇上书之文中追忆:他曾经为了接济那些落魄公子,在一年之内,散钱三十万。这数字可以买三万斗米,但也许并不夸张。因为他虽然不事生产,还能保持“自由之身”,恐怕得归功于胡商到处持有的债权。他以随手而得之、又随手而散之的资本与诗篇,成为到处知名的诗家,纵使经由婚姻、干谒、投献而终于成为宫廷中的文学侍从之臣,也还只能挥霍着令人激赏而不入实用的字句。
这个挥霍的年轻人可能比大多数他的同代人有着更丰富的旅游经验,然而,明明是即目的见闻,亲身的阅历,在他而言,都只是历史的投影。也就是说,他所看到的街景,都只是原本沉埋在史籍之中,那些春秋、战国、两汉、魏晋时代的投影。在他的眼里,全然没有现实。
身为星宿,发为仙音,客心无住,余响不发。街道上的人们知之越多,越觉得他陌生;就连他的妻子、儿女、知交,以及久闻其名而终于接纳了他不到两年的皇帝也不例外。他藉由诗篇,再一次地将人们淡忘的古风引进大唐,然而他却在风中迷失了自己的身影,他对于成就一番“达则兼济天下”的追求,也因之全然落空。千载以下,人们居然多只记得他的名字而已。
这条街上也许还有诗人,如果他们都只剩下了名字,也就没有人会知道:一个个号称盛世的时代,实则往往只是以虚荣摧残着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