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晁 日期:2015-12-19 18:58:17
李晁的有些小说写得细致而又含蓄,那种“茫然”的情绪及精神和故事层面上的含蓄,令人心痛。较之对笔下主人公的俗世“今生”,他更关注其若有若无、似真亦假、有得有失的浪漫“前世”。
本书简介:
《朝南朝北》是作家李晁的中短篇小说集。李晁的小说写得很美,有一种通透的灵性,伴随着淡淡的凄清或浓浓持续的一种失落,这种失落感差不多伴随了本集中的所有作品,正因有此失落,才有了他小说的美。
作者简介:
李晁,男,1986年生于湖南。三线建设后期随父辈辗转西部,现居贵阳。2007年在《上海文学》发表小说处女作,累计发表长中短篇小说六十万字,入选各类选本。曾获《上海文学》新人奖、“紫金·人民文学之星”中篇小说提名奖、贵州省专业文艺奖、《创作与评论》年度作品奖、滇池文学奖等。
目录:
总序: ………………………………………………… 袁鹰 1序: 成长的历史……………………………………… 吴秉杰 1朝南朝北 …………………………………………………… 1空房子 ………………………………………………………39何人斯 ………………………………………………………55步履不停 ……………………………………………………70天作之合 ……………………………………………………104单行道 ………………………………………………………120双婴记 ………………………………………………………151一个人的坏天气 ……………………………………………179前言序
成长的历史
吴秉杰
在参加本年度的“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编选之前,我对李晁并没有多少了解,可能就看过他一篇短篇《旱季物语》,它写得很美,有一种通透的灵性,伴随着淡淡的凄清或序成长的历史吴秉杰在参加本年度的“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编选之前,我对李晁并没有多少了解,可能就看过他一篇短篇《旱季物语》,它写得很美,有一种通透的灵性,伴随着淡淡的凄清或浓浓持续的一种失落。后来知道,这种失落感差不多是伴随了这本集子中的所有的作品。并且正因为有失落,才有了他小说的美。我和李晁没什么接触,不过是读了他的十几篇作品,却有一种感觉的熟悉,但不是熟悉的了解。才气是天生的,不能培养。如同文学创作中的敏感、多情、同情心和想象力一样,这都是作家的天赋,不是我们“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编选所能给予的。我想,我们所能做的或许就是给予一些肯定和鼓励,至多再加上交流或交流中的一些帮助。我可能并不是最适合给李晁写序的人。因为在“复审”时,我对他的小说还有些不满足的意见,现摘录如下:“李晁的小说技巧上没有任何问题。故事、情感和语言也都能见出水平,叙事既有生活本身的意味,也有若有若无的暗示与象征的意味。或许《朝南朝北》这一篇名能概括此集子中的‘茫然’的情绪。……其最好处,在于背后都留下了某些未知的空间,不足处则是水平平均,没有什么更突出的作品。”在我之前,阎晶明先生对于李晁的作品也有一个审读评语,摘录如下:“作者的这些小说还是有相对集中特色的。都是写……在小城市里生活,但作者关注的不是他的俗世‘今生’,而是他若有若无、似真亦假、有得有失的浪漫‘前世’,……不过,作者的创作路径有点单一,所述几乎差不多的状态,分开看都还不错,集中读就难免重复、狭窄。”我觉得这里晶明说得最耐人寻味的便是主人公的“今生”和“前世”。这儿所说的“前世”,便是“历史”。李晁出道很早。二十一岁时便在《上海文学》上发表了中篇《朝南朝北》,那是2007年。这在80后和“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作者中都属罕见。李晁后来在《山花》杂志编辑部工作,这对于他的创作也有帮助,因为他在编辑作品时也能接触不同的作者,比较中看到差异或雷同,判断什么是小说作品自己的贡献,真正能人感动的东西,拓展眼界和思路。现在一般认为,80年代他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如同那首肤浅的歌中所唱的那样;也有人对于80后一代有种种不满的指责,譬如认为他们没有吃过苦,没有理想,没有追求,没有责任心等等。我觉得这话很可笑,仿佛我们这一代较之他们这一代还有什么“优越性”似的。我们的下一代(子女一代),没有犯什么历史错误、政治错误,没有“受蒙蔽”;没受封建专制主义的更多的影响,没有奴颜婢膝,唯唯诺诺,说想说的话,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们的生活的矛盾、心灵的伤痛、失落的追求,他们对于自己的不满,应该由80后作家自己来说。李晁的这十几篇小说和他的这部集子,就是完成了这样的工作。80后作家从引起关注直至今天的成长,从源头上说大约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大城市涌现出来的新星(上海“新概念”作文大赛),另一类是各种“小地方”出来的作家。我更看好后一类的发展。因为他们写出了不同的环境,有更多的社会观察、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描写(譬如李晁的小说便都较深入地写到了父母,与那些大城市的80后作家不同),更接近历史,有背景因而也就有更切实的成长的轨迹。人生环境的描写其实是历史描写的一部分,是历史的另一种存在方式,它不是一句“叛逆”便可以概括和轻轻取代的。所以,我还要补充和纠正一些前面的看法。我喜欢的李晁的小说不限于《旱季物语》这样唯美和淡淡忧伤的作品,还有《双婴记》《空房子》这样一些写得细致而又含蓄的小说。不仅仅是精神上的含蓄,这是长篇必备的要求;还有李晁短、中篇小说故事层面上的含蓄,那是一种让人心痛的含蓄。对于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的作家,应该提出更高的要求。我也相信如李晁这样已有多年创作经历和有实力的作家,是能够承受一种更高的文学标准的要求的。通读他的一系列作品,注意到李晁的多篇小说都写到了主人公的中学时代(初中或高中),部分地也印证了晶明所说的“前世”。从《朝南朝北》到2014年、2015年发表或拟发表的《红果的夜晚》《步履不停》,则是把“前世”发展到了“今生”,只是更细腻些,更富于变化,人物虽有所不同,却仍谈不上什么突破。失落感显而易见,但并不隐含那种失落的追求。这是一个时代的问题,或许不能苛求作家,可它又是文学的遗憾。有善于“妥协”的作家和不妥协的作家,不应该要求后者通过某种理性调节,以达到那些所谓的社会固化的目标;但至少可以使自己的情感变得更为丰富一些,不至于使创作停留在那些相对单质的单向的呈现。文学艺术的关系与科学技术的关系可以类比。科学是技术实现的基础,它是对世界的认识和知识性的;而各种艺术也多有技术(技巧)性的一面,却以文学为母体,因为文学根本的一面是精神性、情感性的。这种精神情感,在李晁的创作中也需要拓宽、突破与发展。其实,不能对李晁的作品说出更多的话了。有的只是期望和祝福。是为序朝南是下午从游戏机房走出来的,此前,他没有听说龙卷风的任何消息,只是奇怪今天的游戏机房怎么没人?游戏机房老板在朝南离开时对他说,快回家吧,龙卷风就要来了。朝南挎着那只吊带过长的书包,轻蔑地说,龙卷风?怎么可能有龙卷风呢?朝南的家在铁葫芦街唯一一条人字形斜坡上,那里是铁葫芦街的制高点,散乱着七八十年代的建筑,朝南就住在那栋古老、阴暗的大楼里。朝南一如往常走进院子。孤寡老人兆德正在一个簸箕里拨弄他心爱的萝卜干,看见朝南后,悄声说,你妈到处找你,龙卷风就要来了。朝南哼了一声,表示对龙卷风或兆德老人的不屑,他说,让他们去找吧,反正龙卷风刮不倒我。朝南穿过昏暗的楼道,不小心碰到了四处堆积的蜂窝煤,朝南拍拍衬衣的边,随口骂了一句。你死哪儿去了?我们到处找你。母亲沈玉责怪道。朝南撒谎说,我去小乱他们家了。沈玉说,你瞎跑什么,害得你爸和你哥找你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朝南回答,有什么好找的,不就是龙卷风嘛。朝北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冲,他对沈玉说,我就说不用找,他还比我先回来。朝南父亲回来时,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总是默不作声,一到家就坐到围棋前,自己和自己下起来。黄昏时,天色出奇的暗,黑云压城,一场风暴正在酝酿之中,雷声响起时,朝南一家正在吃晚饭。沈玉对丈夫说,你说这龙卷风有多大威力,会不会把房子刮倒?丈夫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解释说,这不好讲,有的龙卷风就能把房子刮倒,汽车都会飞起来,关键看风的级数大不大。沈玉又问,这次龙卷风有多大级数?我们这栋老楼安不安全?丈夫正要回答却被朝北抢白过去,朝北说,倒了还好,再也不用住这破楼了。朝南如同饕餮兽一样风卷残云。他懒得和家人在饭桌上讨论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吃完饭就回到自己房间。这间卧室是和哥哥朝北共享的,床是一张上下铺的铁床,是父亲从单位上搬来的。朝南睡下铺,朝北睡上铺。朝南斜躺在床上,琢磨游戏中的一些技法。他的狗佐佐木用爪子推开门跑了进来,朝南便从床上跃下,对着佐佐木做了一套游戏中的格斗动作,打得佐佐木眼花缭乱,连连后退。朝北进来时讥笑了朝南的动作,他说,打狗算什么本事。朝南哼一声,懒得和哥哥斗嘴,他知道哥哥是铁葫芦街一霸,曾是海南的手下,在海南入狱后声名鹊起。窗外刮过一阵飒飒作响的夜风,院子里的紫槐弱不禁风,朝南幻想着龙卷风早点到来,最好把学校刮得支离破碎,片瓦不留。就在朝南想象中暴雨首先来临,粗大的雨点愤怒地敲击地面,仿佛与大地有不共戴天之仇。佐佐木在雷声中缩作一团,它趴在朝南的床边,不时围着自己的尾巴转悠。一年前,佐佐木就是在这样一个雷电交加的夏夜来到朝南的门前的。那天,朝南正准备蒙头大睡,一阵微弱的呻吟却断断续续从窗外飘了进来,朝南拧亮床头灯,兴奋地爬到朝北的床头,掀开被子说,你听见吗?好像是只小狗的声音。他看见朝北的右手伸在短裤里,于是他又问,你在干什么?朝北恼怒地推开了朝南,咬牙切齿回答,他妈的,别烦我。朝南偷偷摸摸打开了房门。在楼道里,他踩到一团软软的东西,那团东西即时尖叫一声,于是朝南便发现了饥寒交迫的佐佐木。他把它抱了回来。朝北往地上扔卫生纸时,发现朝南手里抱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于是难得兴致起来,嘿,那是什么?一只猫吗?朝南说,是只小狗。佐佐木在朝南的房间隐居下来。后来沈玉发现了家中的异常。夜晚她总能听见小狗的狺狺之声,她问一旁沉睡的丈夫,老李,你听什么声音?朝南的父亲满不在乎地回答,狗叫有什么奇怪的。沈玉暗自嘀咕,没听说邻居养了狗啊。老李趁机讲,邻居养狗也要你同意,你管得也太宽了。沈玉对深夜狗吠一直不能释怀,白天询问兄弟俩,你们听见狗叫了吗?好像就在咱们家。朝南拒不承认,胡诌说,是外面的野狗在叫。朝北干脆不讲话,他不反对朝南在卧室里养狗,这样朝南的精力就不会集中到自己身上。然而,纸包不住火,沈玉是一个神经高度紧张的人,她询问了左邻右舍,可没有一家表示他们养了狗,反而怀疑说,是不是兄弟俩瞒着你养了狗?这一点倒提醒了沈玉,在朝南朝北上学后沈玉在家搞了一次大搜查。她在朝南的床底发现了一只奇怪的纸箱,打开一看,差点没晕过去。等朝南回到家时,沈玉脸色阴沉,她对一切动物特别是宠物无比痛恨,她是个有洁癖的人,最怕猫狗闯进家来。沈玉让朝南把狗给扔了,可朝南死活不同意。他抱着佐佐木不放,任母亲揪他的耳朵,拧他的手臂,死也不撒手。最后,沈玉一气之下将朝南赶出了家门,并警告说,什么时候把狗丢了,你什么时候再回来。朝南抱着狗漫无目的地走在铁葫芦街,河面刮来的风吹起了他的衬衫也吹动了佐佐木乌黑的毛发。他不知该往哪里去,也想不通母亲为什么那么厌烦小动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佐佐木抛弃,它太可怜了,朝南宁愿自己不回家也要和佐佐木在一起。朝南在夜幕降临时,来到了火车桥下,恰好有一辆列车呼啸而过,巨大的声响使怀中的佐佐木微微颤抖,朝南用指头抚弄佐佐木的头。最终他们在桥洞里安顿下来。河堤的空地上已经扎起了一顶硕大的帐篷,有着彩色条纹,和电视里的马戏团一模一样。咦,马戏团是什么时候来的?朝南自言自语。他透过巨大的桥孔眺望帐篷上的彩灯,彩灯照耀着一面巨幅海报,内容是一位身着比基尼的女人,她摆出一个微微倾斜的角度,手按在大腿上,脸上是一副激情四射的表情。朝南不时听见帐篷里爆发出一阵毫无节制的笑声及主持人拙劣的普通话,人们不约而同喊道,脱,快脱呀。朝南感觉很冷,河面吹来的风带着河水冰凉的温度,它们在桥洞里来回穿梭,发出低沉的声响,如同一只嗥叫的野兽。风的嗥叫声刺激了佐佐木,它也跟着狂吠起来,朝南抱着它感觉一丝微弱的温暖。他弓坐在桥洞里,身体呈现出一个瘦小的U。火车驶过时,朝南就会醒来,他不知道几点了,望望四周,可一片黑暗,河边的马戏团已停止了演出。此刻,只能听见河水在脚下喧哗,佐佐木安详地躺在怀中,睡了过去,鼻息潮湿。朝南在感到凄凉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坚定而感动,有一刻,他流下了难以言传的泪水,最后听见母亲及朝北的呼唤。沈玉的声音由一阵风送来,朝南,你这个小兔崽子,你死哪儿去啦!朝北的声音直接简单,朝南、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