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白石一文, 罗越 日期:2016-09-12 21:33:25
★继村上春树、吉本芭娜娜后日本文坛中生代*可期待的小说作家白石一文新作“在人与人之间产生的那种名为感情的珍贵财富,一旦出现裂痕,不会立刻变得一文不值,它会一点一点不断腐败,直到最后,它会化作剧毒,侵蚀我们,折磨我们,摧毁我们。”——不过,最终治愈我们的,不也是它们吗?芹泽是大型食品公司的董事。他虽然事业顺风顺水,但始终放不下年仅三岁就离开人世的妹妹,一直不愿结婚生子,进入所谓的“大人的世界”。某日,芹泽见到曾经的下属鴫原珠美,两人发生关系。即便这是珠美的圈套,但与她的相处,却给芹泽一度放弃的人生带来色彩。芹泽辞去工作,参加旧时友人的葬礼,渐渐对世界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作者简介:
白石一文日本直木奖、山本周五郎奖获奖作家,被认为是继村上春树、吉本芭娜娜后日本中生代的重要作家之一。代表作《我心中尚未崩坏的部分》《你是我的命运》《一瞬之光》等。罗越1983年生于上海。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辅修日语。曾任职杂志编辑、撰稿人,现为专职日文译者。酷爱影视剧与日本文化,自称“日剧爱好家”。译有《深夜面包房》等作品。(个人网站luoyueblog.lofter.com)世上有各种男女和夫妇关系,若男女各自偏离一点点,两者之间的鸿沟将得到填补——让这种预感栩栩如生地迫近,是其作品的妙处,也是作者着眼点的非凡之处。——渡边淳一 白石一文的小说主角像某种深海鱼类,在冰冷孤独、黑暗不见光的无重力世界用自己脑壳上那自体长出的触须微弱发光。这确是一本比村上春树要成熟许多,反复诘问自省“人如何在这冷酷异境继续存在”的故事:如何相信他人的爱,如何不在羞耻和精神衰弱中伤害自己,那些带着受虐印记的美型男美型女,如何在乍看以为是都会浪漫传奇的写实魔境里,茫然、努力地找回破掉的、自己的人形布偶。——骆以军我妹妹三岁的时候就死了。她比我小两岁,名字叫在实。“在实”是汉字写法,日语读音是“ARUMI”。我的名字叫存实,日语读音是“ARINORI”。自我记事起,几乎没人念对过我的名字。大多数人连猜都猜不出这两个汉字究竟该怎么念。最接近的恐怕是“ARIMI”这个答案吧。有些人出于责任感,害怕念错有失礼貌,往往会追问一句,“是ARIMI吗?这样称呼您可以吗?”当我解释“是ARINORI”后,他们十有八九会补上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噢,原来是NORI啊。”如果妹妹还活着的话,恐怕也会有类似的经验吧。也许有人会管她叫“ZAIMI”抑或“ARIMI”,而她每次都不得不纠正对方“是ARUMI”。我敢打赌,听到“ARUMI”这个读音,如果要组词,一大半的人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铝合金窗”。洞悉对方心思的妹妹会如何自报家门呢?“跟铝锅的铝一个读音。”“跟铝合金轮圈的铝一个读音。”不,她一定会严谨而科学地说:“跟铝元素的铝一个读音”。上小学时,我的绰号叫“ZOMBI”,僵尸的意思。因为我的名字“存实”读音与“存美”相近。实际上,经常有人管我叫“存美”,同学们大概也觉得这么叫更有意思。不仅如此,我的体貌特征与僵尸也不乏相似之处。我从来都是班上的大高个儿,人又特别瘦,哮喘的毛病读完中学才渐渐好转,总是面色苍白,还一直咳个不停。运动方面完全一无是处,跑个五十米都要呼吸急促将近三十分钟之久。不只是外在,我的内心似乎也被“僵尸”占据了。直到高中,我都隐隐然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二十岁。存实与在实。为什么要给我们兄妹起这么奇怪的名字呢?理由非常简单。我们的父亲德太郎是一位哲学家。他崇拜克尔凯郭尔和雅斯贝尔斯,极为反感海德格尔,对萨特则不屑一顾。前些年,父亲去世时,他的学生们将纪念他的悼文集结成册。其中,他的得意门生,现已升任母校校长的H老师,在追悼文集的序言中饶有兴致地回忆了父亲年轻时的种种。值得一提的是,父亲只是哲学系主任,而H老师则当上了校长。当得知H老师从校长竞选中脱颖而出,父亲的喜悦无以言表。新任校长竟然出自几十年来不断走下坡路的哲学系,这对已然退居二线担任名誉教授的父亲来说,无疑是值得骄傲的赏心乐事。而且,父亲万分肯定,正是自己在学术上的建树和累积,最终成为了哲学系重获新生的原动力。的确,说他是国内最为知名的哲学家并不为过。实存与实在。实存还活着,而实在死了。当在实离开人世,身为青年哲学家的父亲,面对一往无前的现实生活,究竟有过一番怎样的哲学思辨和考察呢?我一直暗自埋怨父亲,为什么要给我们起如此奇怪的名字。但是,父亲这个人,我还是喜欢的。虽然我没有足够的学识,好对他毕生的钻研表达敬意,但每当翻开他为普通读者撰写的存在主义入门读物,我总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他对学术研究的那份热诚。而且,行文间那轻快洒脱的笔法也是一绝。母亲是这样评价父亲的,“你爸有恋尸癖,只对死掉的东西感兴趣”。母亲是一位画家,虽已年过七旬,却至今保持着旺盛的创作能力,不断有新作发表。去年十一月荣获“优秀文化工作者”称号。这也是女性画家暌违十二年再度获此殊荣。妹妹因为肺炎轻易送了命。我们这对兄妹的呼吸系统似乎有些先天不足。年底,我们随父亲回老家过年。而在实正饱受风寒之苦。出发离开东京的前两天,她突然伤风发热。母亲曾经提议晚几天出发,父亲却没当一回事。到了老家,祖母对母亲说,“女孩子命硬,睡几天就没事了”,作为长子媳妇,母亲只得将在实安顿在二楼卧房,疲于照应年节上的诸多事务。我一边期待着新年的到来,一边隔三岔五上楼观察妹妹的状况。我轻声问她“好些了吗?”在实总是闭着眼睛微微点头。然而,她的病情却悄无声息地逐渐恶化,待母亲发现,早已演变成四十余度的高烧。父母这才赶忙把妹妹送进医院,感冒转为肺炎,三天后便咽了气。在医院里守了几天几夜,父亲和母亲回来的那一天,在实已经不在人世。我在殡仪馆的冷藏库再次见到了她。因为是过年,火葬场休息,直到假期结束,她都静静地躺在那个冰冷彻骨的地方。我用手碰了碰躺在棺木里的在实,她的脸颊、额头、手脚都像冰一样冷。她被火化的那晚,我第一次出现了哮喘的症状。我心里明白,由于妹妹的死,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再也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母亲自此之后,恐怕始终没能原谅父亲和祖母。对于自己作出的错误决定,父亲虽然深感悔恨,但耿耿于怀的母亲却也令他透不过气来。年仅五岁的我,当时已然能够预见我们这个家庭未来的样子。 在人与人之间产生的那种名为感情的珍贵财富,一旦出现裂痕,不会立刻变得一文不值,它会一点一点不断腐败,直到最后,它会化作剧毒,侵蚀我们,折磨我们,摧毁我们。 这冷酷的真相是年仅三岁便撒手人寰的妹妹教会我的。于是,不出所料,父亲与母亲的婚姻生活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几年后,父亲接受母校的聘请,远赴家乡任职,成为某国立大学的教授。母亲并没有选择随同前往。我也只得与母亲一同留在东京生活。自此以后,我们每年只和父亲见几次面。我和母亲从来不去父亲的老家,几乎都是父亲往来东京时顺道看望我们。住个几天,便仍旧回学校去了。我之所以喜欢父亲这个人,恐怕与始终分居两地的家庭生活状态不无关系。若是一年到头天天腻在一起,无论对方是谁,好感总是会大打折扣。 在人与人的交往中,福至心灵的时刻往往像彩虹般转瞬即逝,愤懑怨怼的回忆却犹如刺青,怎么擦也不会消失。 比起相亲相爱,人类是更擅长互相憎恨的动物。正因为这颗种子深埋在人类的本性之中,世上的杀戮和战争才会史不绝书。退休后,父亲并没有回到东京生活。他在家乡某间名不见经传的私立大学担任校长,最后在任上因脑梗塞去世。每天上门帮忙料理家务的阿姨发现父亲在床上故去。我和母亲都大为震惊,匆忙赶去父亲所在的远方小城。在守完夜、办完丧事,处理好各种手续以及父亲的遗物后,我和母亲时隔一周,返回了位于东京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