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解磊 日期:2016-05-07 16:44:38
刘伯温有什么能?不在虚无缥缈的《烧饼歌》,而在谋略。一代帝师,运筹帷幄开盛世;千古谋臣,治国安邦法为基。但他又为什么善谋略?聪明,那是当然的;然而世间聪明人多得是,能做到刘伯温这样成绩的,能为三百年王朝筑基,又在民间至今盛名流传的,却着实没几个。善谋略不仅仅是因为脑子好,其实关键是,他三观正。看看刘伯温的封爵:诚意伯。儒家讲,“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换成现代的说法就是,做人呢,先得学习各种知识,然后最要紧的就是树三观。三观正了,人才能正;人正了,才做得好后续各种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事业。人生观是给自己的立项,决定了你人生的视野——在这点上,刘伯温大约与天下的读书人都一样,有个为万世开太平的梦想;世界观是你认识世界的方法,你能掌握多少世事运转的规律,决定了你能在多大程度上做好一件事——你看,这就体现出谋略的高下了。本书摘取的这段历史,恰好把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立国之初,内忧外患;人事纷争,矛盾层出;刘伯温要惩处贪污,又要维持朝堂稳定,要在皇帝心中树立法治的观念,又要帮皇帝解决战争的胶着——最后还得保住自家的平安,他该怎么做?在此不剧透,剧透遭雷劈。然而你在观赏这一幕幕智力搏斗的精彩之外,却千万别忘了作者的提醒:正因为刘伯温明白官场与战场的各种运转规律,熟悉皇帝与大臣的种种利益诉求,更知道天下大势和人心曲折的走向,才能做出适当的选择,什么人应该办,什么人应该缓,什么话要怎么说,最终促成自己的目的——维护《大明律》的权威,在各种私心博弈中挣出一片明亮的天来。这不是聪明,不是靠天赋异禀来吃饭。刘伯温的指导明明确确,做人,要正心诚意。认识事物的运转规律,才是真正的谋略之基。
本书简介:
洪武元年(1368年)春,朱元璋亲率大军,御驾征讨元顽顶尖儿悍将王保保。丞相李善长与御史中丞刘伯温,以一正一副两位监国辅政大臣的身份留守应天府,辅佐太子朱标理政。适逢大旱,数月不雨,江南百姓罹灾,国中人心难安。而中书省都事、李善长的侄儿李彬却因贪墨受贿巨额白银,被人举报到刘伯温处。围绕着这大明开国第一贪腐大案,刘伯温与李善长、胡惟庸、陈宁等淮西朋党展开了艰辛复杂的角力,誓将李彬明正典刑。在驱破胡虏、消弭天灾、肃清纲纪等三大难题猝然齐袭而至之际,刘伯温巧妙布局,苦心孤诣,上解朱元璋开基拓业、击破王保保之大忧,中解淮西朋党在李彬一案上处心积虑之掣肘,下解江南黎庶缺乏人力抗灾之难处,推动尊法守法的观念深入人心,并坚定地维护了司法公正和吏治廉明。
作者简介:
李浩白重庆作家,新一代非虚构历史读物青年领军人物,贯通文史哲,行文浩气磅礴,著有《抗日援1592》(上下)、《司马懿吃三国》(1-5)等畅销作品。
目录:
——01李善长的侄儿摊上大案了“小生岂敢在这等弊案上撒谎?他们做的这些贪赃不法之事,是后来被小生的知交好友、长洲县的县衙主簿——
目录:
——01李善长的侄儿摊上大案了“小生岂敢在这等弊案上撒谎?他们做的这些贪赃不法之事,是后来被小生的知交好友、长洲县的县衙主簿穆兴平知道了后才告诉小生的。”姚广孝从衣袖中取出一卷状纸,向刘基递了过来,“这份状纸里附有穆兴平的证词,他把整个事情的经过也写得很详细……而且,韩复礼的儿子韩通根本就不通文墨,愚钝无比——先生可以将他召来一审便可辨清真伪虚实!”02当官看来不好耍呐夏辉越听下去脸上表情越是严峻,“砰”地一掌将茶几重重一拍:“你这奸商!到了此时此刻,居然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张胆地向本朝监察御史公然行贿收买!这是何等令人发指!还不速速随我等进京交代你的行贿买官之罪行!”03不欺暗室,让上门求情者自己下定决心在经过书房门口之时,李善长心神恍惚,脚下的鞋子一下碰在了门坎上,险些弄得他一个趔趄。刘基急忙上前伸手将他扶住。李善长站定了身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复杂,嘴唇抽动了几下,终究没能吐出什么字来。他“唉”了一声,扭头便去了。04拿对手的小动作,大做特做文章“下官认为,这刘中丞拒不接受您这一番好意也就罢了——竟还代替中书省和太子殿下自作主张,要求把那么贵重的一块‘鸡血玛瑙’转赐给徐达元帅去卖自己的人情,这也太有些过份了!”胡惟庸一句接着一句层层逼进地说道,“他本是一个文臣,却企图擅自笼络征伐在外的武将——这难道不是在为他自己谋取更大的权位而拉帮结派吗?徐达元帅也是我们的淮西同乡啊!刘中丞这是在挖我们淮西人的‘墙角’啊!”05揣摩皇帝意图,黑面判官看着办“陛下也为难呐!”刘基深深一叹,抬头望向北边的天空,悠悠说道,“前方战事正紧,能够及时为北伐大军供粮供饷才是头等大事啊!这样看来,三军安危实是系于中书省与李善长之手!陛下在此关头岂会因小失大——为了一个区区的李彬而激怒李善长?他写这道手诏,也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06朱元璋家训:该正时才正,该邪时就邪朱元璋捋了捋自己颌下的美髯,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难得一见的笑容:“父皇今晚就和你说一些心里话吧:你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正太直,像个温良谦恭的‘周公’,不是一个大刀阔斧的‘汉武帝’。我们帝王之家的人,心性之中本是正邪混杂,该正时才正,该邪时就邪啊!要用正来亲任忠良,要用邪来制服奸恶,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帝王之道啊!你可明白?”07悬而不决,只待秋后算总账刘基微一沉吟,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番话,而是悠然说道:“近来老夫静夜深思,觉得陛下当年那首《咏菊》之诗写得极佳:‘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老夫每一次诵念,都会从此诗之中汲取到陛下那丰沛盈溢的刚正雄远之英气而变得无比振奋起来……”他这话一出,朱棣顿时就会意了。08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胡大人今日这般礼待高某,倒是令高某深感惶恐不安了。”高正贤连连推辞,不敢入席落座,“高某谢过胡大人盛情款待。只是高某当不起胡大人的美意,就此告辞……”其实高正贤心底清楚,目前中书省与御史台为了李彬一案,早已势如水火。而身为中书省首席副官的胡惟庸竟来宴请自己……这一席酒宴,是无论如何也要推掉的了。09舍近求远,解后顾之忧“还是文忠哥深明大义、通晓大局!您且附耳过来……”朱棣趋身上前和李文忠交头耳语了半晌,最后方才将紧紧捏着的右拳如铁锤般从半空中往下重重一擂,“所以,文忠哥,咱们只有在这前线好好替父皇和刘先生打赢了这一场‘黄河峡口’之役,才能帮助他们在后方摆脱掣肘、顺利执法!”10君臣无猜,上下才能相安“孩儿哪,你细细思虑一下,以七战七捷、驱除匈奴而威震四海的卫青大将军,为何竟在汉武大帝刘彻面前‘以和柔自媚’?他的‘和柔自媚’,又换来了什么?同样,我们来看气吞山河、名扬塞外的岳飞大元帅——他是‘刚锐果毅、不屈于上’的楷模。然而,他的‘刚锐果毅、不屈于上’又换来了什么?”11朱元璋说得越客气,对大臣越是疏远朱元璋忽然对李善长这般客气,却令朝中大臣个个惊疑不定。刘基目光一敛,眸中不禁掠过一丝沉痛之色。他凭着自己对朱元璋一向为人处世之风的了解,已然懂得朱元璋此刻在口头上对李善长越是说得客气,心底就对李善长越是疏远。12南辕北辙,君臣走的不是一条道朱元璋的思维视角的确和他所有的臣子都迥然不同。在他心目中,维护朝廷的权力平衡格局也罢,维护《大明律》的权威也罢,其最终目的也只是为了维护大明的江山始终姓朱。他想将《大明律》执行到位、一刀斩了李彬,但又害怕激怒李善长和“淮西党”,引起他们对北伐大军的掣肘,于是便采用了半推半拖的态度来应付此案。13自贬离京,人去政才能兴他深深地测探到了朱元璋内心深处的想法。这一次在李彬一案上,刘基是大出风头、威名远扬,早已触发了朱元璋心底的深深猜忌。刘基审时度势,意识到自己必须及时抽身离职而去,让朱元璋接过手来在将来推行《大明律》的过程中树立起他“嫉贪如仇,爱民如子”的英主贤君的光辉形象!他相信,以朱元璋的刚明果毅、杀伐决断之材,只要谨遵《大明律》,就一定会开创出华夏历史上最为清廉的一代盛世!14阳谋为上:德胜于智,义胜于谋刘基也是悠悠一叹,道:“你既然已懂得了‘德胜于智,义胜于谋’这个道理,也确是难得了。许多谋略之士,沾沾自喜于自己如蜂蜇人、如犬吠日般的微末智谋,虽一时侥幸成功,却终不能功德圆满,其弊正在于此!还望姚公子日后念念以济世安民为本,若逢治乱之机,一展鸿图,镇奸辅国!”15尾声后记:深入浅出写春秋,丹青描来照汗青(创作谈)附录1刘伯温生平附录2《烧饼歌》《帝国谋臣刘伯温》揣摩皇帝意图,黑面判官看着办刘基慢慢地阅看着朱元璋这道措词简短的手诏,眉宇之际掠过了一丝隐隐的忧色。杨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神情肃然,不敢出声打断他的思路。今晚他奉朱标之命,夜访刘府,将白天在花雨寺里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报告给了刘基。而刘基在得知这些情况之后,也并未等闲视之,把杨宪带来的这道手诏更是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显得有些踌躇。隔了半晌,刘基才放下手诏,在书房里负手踱了数步,忽然立定,缓缓问道:“殿下还有什么话让你带来吗?”杨宪沉吟着思索了片刻,道:“今天殿下向杨某谈到,从李善长、胡惟庸、陈宁等人在花雨寺里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为了帮助李彬脱狱已然是‘无所不用其极’。殿下要杨某转告刘先生,对此事要千万小心应付,还说:‘李相国搬来了陛下的手诏,只怕李彬的事有些难办了’。”刘基听了,沉默片刻,又问杨宪:“杨大人,依你之见,事已至此,该当如何?”杨宪皱了皱眉头,也显得十分为难,沉沉叹了口气,道:“难道刘中丞没有把李彬一案的实情事前向陛下禀报过?——干脆您把这案子往陛下那里一推,交由陛下来裁决,您也就犯不着和李相国对着拧劲了……”听罢此言,刘基只是淡然一笑,却不言声。其实,在李彬一案被查实的当天,刘基便让人将这一案情用八百里加急快骑报送给了朱元璋知晓。而使者带回的朱元璋的御笔批示亦十分简单,但又显得模棱两可——就是三个字:“知道了。”然而,从今天李善长拿出的朱元璋的手诏来看,诏书内容也有几分难以琢磨的意味啊!刘基一念及此,不禁又拿起那道手诏细细看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能赦则赦,酌情处置’?——陛下的话中应该还有另一层意思——‘不能赦则不赦’啊!……”“陛下此举也真是可笑!他想杀李彬,但又不肯公开驳了李善长的面子,便把您推到前边来当‘黑脸判官’了!”杨宪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陛下一向在惩贪肃奸上是‘铁面无私,铁腕无情’,为何今天在李彬这件事上却有些缚手缚脚的?”“陛下也为难呐!”刘基深深一叹,抬头望向北边的天空,悠悠说道,“前方战事正紧,能够及时为北伐大军供粮供饷才是头等大事啊!这样看来,三军安危实是系于中书省与李善长之手!陛下在此关头岂会因小失大——为了一个区区的李彬而激怒李善长?他写这道手诏,也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一顿,转头看了看杨宪,一脸的毅然,道:“罢了!罢了!这个恶人就由老夫来做吧!《大明律》才颁布了不到半年,李彬便冒出头来违法贪赃,天下百姓都盯着在看我们怎样处置这‘大明开国第一案’呐!——这‘大明开国第一刀’,还是由老夫替陛下砍下去吧!”杨宪像第一次才认识刘基一样盯着他,张口结舌,半晌才道:“想不到刘先生除一身神机妙算之智外,竟也有此万夫莫当之勇!杨宪敬服!”说着就向他深深躬身下去。“杨君啊!你这些谬赞,老夫岂当得起?”刘基淡然而笑,沉吟稍顷,忽有所忆,向杨宪说道,“也别只顾着谈老夫这些事儿了。对了,今夜老夫要托杨君回去转呈太子殿下一件公事:近日应天府庶民柳五状告富商沈秀峰行有谋反之迹,现经我御史台查明,他是挟私怨而诬告沈秀峰的。本台有些御史认为可以依元朝之旧例:对凡是上告谋反不实者,罪止杖其一百,以开来告之路。但老夫以为:胡元此项旧制,乃是暗怀猜疑而以驭臣下之邪术,可谓‘上自行诈,而欲求其下不伪’,实为秕政,伤风败俗、害人误国。这些奸诈之徒若不加以抵罪,则天下之忠臣善人为其所诬者多矣!所以,自今而后凡上告谋反不实者,以抵罪议处。老夫恳请太子殿下察而取之,纳入《大明律》中定为条例!”“好的。此事杨某一定及时转呈太子殿下。”刘基见他答下了,便摆了摆手,慢慢说道:“好了,老夫和你所说的公事现在已经谈完了。夜也有些深了,你早早回去休息吧!”杨宪站起身来,深深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刘基沉吟片刻,又道:“今天李善长、胡惟庸他们在花雨寺以‘祈天求雨’之事挟持太子殿下时,刻意将你和其他不属于‘淮西党’的官员全部排斥在外,可见他们对你和其他官员都起了提防之心——杨大人,你们今后在朝中更要谨言慎行,不可陷入他们的暗算之中啊!从今后,你们若非有重大事变要来报告之外,再也不要到我府中来了!——李彬一案,就由老夫单枪匹马出面的好。”“刘先生……”杨宪双眼噙满了晶莹的泪光,开口想说什么,嗫嗫了许久,才道:“您……您自己也千万要保重啊……”说罢,哽咽失声,掩面而泣,转身去了。在杨宪退出书房之后,隔了片刻,房中一座书架后面慢慢踱出了姚广孝。姚广孝满脸的凝重,走到刘基身边停下,缓缓说道:“刘先生舍身为君,此为大忠;忧公忘私,此为大仁;执法如山,此为大勇。小生甚是敬佩。但是,您若一意要以李彬之案来肃清纲纪,垂训后世,恐怕也应及早做好和李相国、‘淮西党’正面交锋的准备——否则,难免会有当年杜甫吟咏诸葛亮‘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之憾!”刘基没有看他,只是凝望着书房门外,悠悠说道:“何至于此?……那么,依姚公子之言,老夫又应当做好何种准备?”姚广孝也就当仁不让,双手一拱,直抒胸臆,道:“既然先生不耻下问,小生也就献丑了!当今大明朝中,‘淮西党’根深势大,先生单枪匹马与之对敌,未免太过冒险。其实,以先生之高风亮节、明达睿智,天下臣民早已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无一不视先生为一代宗师。先生若能在朝中上结天子、储君之心腹,下交文臣、武将之骨干,自立门户,独树一帜,四方归心——恐怕到时候李善长和‘淮西党’中人自然便对先生退避三舍,又焉敢再存谋害之心?”“姚公子以为老夫这张‘官箴’是写给外人看的吗?”刘基静静站着,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才伸手指着书房壁上那张“上不负时主,下不阿权贵,中不移亲戚,外不为朋党,不以逢时改节,不以图位卖忠”的《官箴》条幅,肃然说道,“这是老夫一生立身行道的根本啊!——律法之所在,便是老夫职责之所在。老夫今日所恃者,御史监察之职耳!终是不屑于结党营私以示威于人!你不再要再劝了。老夫如今心意已决!在李彬一事的处置上直道而行、遵法而施——‘虽千万人,吾往矣’!”姚广孝一听,缓缓俯下头去,静了半晌,双眼却是慢慢湿了眼眶。东宫正殿内,朱标居中而坐,召来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共议祈雨盛典之事。朱标看了看立在身前左右两端的李善长与刘基,开口说道:“诸位臣工,花雨寺的法华长老提出了在举办祈雨盛典的同时,必须大赦天下。那么,至于这大赦之事该不该施行,该怎样个赦法,就请诸位臣工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在这里把这事儿议一议吧!”李善长一听,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那一日他和胡惟庸、陈宁等人在花雨寺对朱标那样软硬兼施地进行“逼谏”,甚至还搬出了朱元璋的手诏,却没料到这个太子朱标楞是没“买帐”,居然还是把这事儿拿到殿堂之上公开朝议了!他在心底恨得直咬牙,但此刻亦不敢形之于外,干咳了几声,偷偷向胡惟庸和陈宁使了个眼色。陈宁一见,自是会意,出列奏道:“殿下,法华长老所提之事,其实已是惯例,亦不必多议了。三年前李相国主持举办祈雨盛典之时,便曾赦免过应天府狱中囚犯,方才感动上天,降下甘霖,泽被苍生。今年祈雨盛典,自当与三年前一样,大赦天下,以此造福于民。”胡惟庸得陈宁说罢,也向外跨出一步,道:“陈尚书此言甚是。赦囚之事,自是势在必行。不过,关于这赦囚之法,微臣有这样一个建议,愿在此‘抛砖引玉’,与诸位大人切磋一番。”朱标一听便知胡惟庸又要向大家炫耀他那个“义释囚犯”的点子了,只得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其他不少大臣都不知他这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倾神而听,不敢大意。胡惟庸面色一正,侃侃说道:“微臣认为:殿下可以效法当年唐太宗义释诸囚的故事,在祈雨盛典上公开赦放应天府狱中囚犯,令他们返乡帮助家人、邻居抗旱救灾,待到上苍降雨之后,再回到狱中报告自己的改过自新之举。这些囚犯中再次回归狱中领罪者,必是洗心革面之人,则可赐其币粮而回家,永不加罪;若有失信于君、不返大狱者,必是不可救药之徒,虽逃遁万里,亦要缉拿归案重重惩处!——殿下,这样的赦法,恩威并施,刚柔相济,宽猛得当,必会成为我大明王朝留诸青史的一段佳话!”胡惟庸此语一出,殿中诸臣顿时纷纷赞不绝口,个个都称若是采纳了他这个建议,必会凸显我朝覆天盖地之仁,则天下归心,善莫大焉!听着这些议论,胡惟庸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深深自得之色,抚须含笑不语。刘基听了他这个“点子”,却是心念一动:此人逢迎之术竟至这等炉火纯青之境,上可邀君之宠,下能揽民之誉,欺世盗名,实在是不可小觑!他的心智谋术固然远在常人之上,但他一味只知粉饰太平沽名钓誉,实乃大奸之尤,必将祸及社稷!他念及此处,霍然双目一睁,眸中灼灼精光竟似剑锋般亮利,猛射而出。胡惟庸一见,微微低下了头,避开他那两道目光劈面直刺而来。“殿下,胡惟庸此议完全是蛊惑人主欺世盗名的雕虫小技,何来仁惠可言?唐太宗当年义释诸囚,本就是破坏律法的沽名钓誉之举,有何可称可道之处?若是我朝开此先例,今年一大赦,明年一小赦,年年都有赦,那又将置我《大明律》于何地?律法既成一纸空文,试问又可凭恃何物治国理民?”终于,一个沉缓有力的声音缓缓响起,压住了场中的鼎沸喧嚣之音——刘基开口了,“因此,老臣认为,大赦之事,实不足取,恳请殿下摒之不理。”他这番话一说出来,正殿内顿时一下静得连地板上滴了一滴水都听得到声响。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夸胡惟庸的那个“点子”了。胡惟庸脸色胀得一片通红,垂下了头,不敢正视刘基。李善长沉着脸听完了刘基的话,微一抬头,向刘基狠狠盯来,双目寒光四射,便似利刃般在他脸上一剜,其中所含的怨毒之意已是浓烈之极!刘基毫无惧色,坦然迎视着李善长犀利如刀的目光,侃侃而谈:“蜀相诸葛亮曾言:‘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吴汉不愿为赦。’蜀汉名臣孟光亦言:‘大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老臣认为:若是大赦天下,实乃是令正者痛而奸者快,于天理、国法、人情均为不合,所以决不可行!”“刘基此言有违上天好生之德,刻薄寡恩,峻厉冷峭,全无宽仁平和之气,令人闻而心寒!”李善长冷然说道,“依老臣之见,他这是在故意搅乱陛下钦定的祈雨盛典!”“这……”朱标面呈为难之色。刘基瞧也不瞧李善长,举笏在手,径自说道:“殿下,老臣自忖对阴阳数术之学略有涉猎——那法华长老声称欲祈天求雨则须大赦罪囚,此乃妖言惑众。天道赏善罚恶,最是公正无私,岂可昧心而欺之?老臣认为:要感动上苍,施惠于民固然可取,而诛除奸邪、惩治恶徒、为民除害,也是深孚天人之望的义举!老臣断言,在祈雨盛典之上以奸邪恶徒之人头祭献于上天,则上天必降甘霖!”“你……你……”李善长气得浑身发抖,用手直指着刘基,结结巴巴说不清话来,“刘基!你……你……”刘基仍是铿锵有力地说道:“老臣心意已定,决心在祈雨盛典举办的同时,行使监国大臣先斩后奏之权,诛除一批罪大恶极、祸国殃民、贪秽枉法之徒以祭上天!”李善长也嘶声吼道:“本相要将此事上报陛下!刘基,你自持一身戾气,独断专行,恣意妄为,竟敢在祈天求雨之时滥行杀伐——本相定要狠狠参你一本!”刘基双手紧握笏板,面色泰然自若,对李善长暴跳如雷的叫嚣当作耳畔微风掠过,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