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蓝 日期:2021-12-17 04:13:04
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会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连头发都是与《城南旧事》中的小英子一样,就那么站在老墙边幻想山外的晚霞,以为这引人遐想的美丽诗句来自于天赐。再大一些,知道了曾经有一位才华横溢的翩翩男子,在历尽了红尘沧桑变幻之后,抛却名利浮云,换一身缁衣虔心地侍立佛前。而每当流连于中国近代文化与艺术的长河时,绝然跳脱不开这个”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天才,读他的诗文,赏他的绘画,聆听他的音乐,每每至失语之境。
曾经有一幅炭笔画是这样感动我:简洁的画面中,一位长发少女垂了双眸,悲悯地若有所思。不知为什么,我总以为那就是他--弘一大师李叔同灵魂的写照,在这并不直视我的目光里,唯有泪如雨下。
斯人仙逝若干年,识见清浅却热爱艺术的我,今天循着那目光,来到他的故地,轻轻地踏进他的故事里。
去往天津城北,有一条极幽静的林荫小马路,高大的绿柳垂杨遮蔽了强烈的日晒,行人闲步,三三两两,缓缓经过一座幽雅讲究的宅院。对面不远,是一座伊斯兰清真寺院,高高的绿色圆顶镶着金色的小尖,与这座秀雅的中式建筑交相辉映。这里就是弘一大师李叔同的家。李叔同是他的俗名,学名叫作文涛,字息霜。1880年农历九月二十日,他出生在天津地藏庵陆家胡同2号,不久迁到了这里。看李叔同年轻时候的照片,清俊秀雅的面孔蕴含着来自南方的灵秀,却也有着北地的一份雍容大度。原来他祖籍浙江平湖,土生土长在天津,在他举家迁居上海前,一直在这里度过了博览群书的青少年时代。
大宅院占地约有两亩,坐西朝东的大门为”虎座”门楼,门首高悬”进士第”匾额,主人身份自是显赫。门楣上饰有镂刻砖雕,是为精细的”百兽图”,祥云瑞兽,生动可爱。灰砖墙壁磨砖对缝,小青瓦顶,构造精谨,品位不凡。轻推那朱漆大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抬步前行,迎面是一面刻砖影壁,绕过影壁,正院、跨院组合套接,大小房间有六十多间,前脸都装饰着木雕,多为”渔樵耕读”,文人气质丝丝缕缕萦绕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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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若干不眠之夜,到该轻轻松松说些花絮的时候了。我发现,我竞一个字也不能写了。也许我还沉浸在那些故事中没出来,仿佛看着连续放映的老电影,时而大笑,时而掬泪,再时而于黑暗中嚼上一块口香糖,偷偷揶揄一下。其实,故事本身的丰富性足以让我无暇感慨,可还是不免被感动,想说些什么。因为我乐于用自己清浅幼稚的眼光去读一片如此厚重的土地,去亲身感受发生在这里的百年变幻风云。人虽故去,华屋美宅依旧还在,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历史积垢。我就这么把手伸出去,轻轻往上一搭,感觉那旧目的脉搏。或是躁动的,或是沉静的,或是虚弱的,或是强悍的,或是浮华的,或是铁血的,或是阴冷的,或是火热的,汇成一曲浮世华章,那是我不曾亲眼得见的一个天津!
想想顶着大太阳遍寻天津名人故居的那些日子,马不停蹄,一幢幢地看,拍照,抄录资料。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建筑前,使劲地酝酿腹内的情绪,调动浑身的历史激情,希望有瞬问的感悟和幽思,恨不能作诗题壁。可我终究是个简单的现代人,没有曾经的国恨家仇、没有危难当头,没有戚戚于我心,感慨竟完全来自于旁观。为了那些人的伟大与卑琐,为了那些房子的去与留,为了那些已经飘逝的故事的真与假,缅怀也许只如看一场电影,而那些实物的存留,包括房子、遗物、遗著,就是看这场电影时必备的立体眼镜。
看得懂、看得透自然远胜过走马观花,而随便看看也聊胜于不看。遗物、遗著可以放在展览馆中瞻仰,倒是那些老房子,命运难测。现在,装饰一新做个眉花眼笑样子的也罢,老态龙钟风雨飘摇的也罢,干脆湮灭不见的也罢,亲自去瞧的时候,总是感觉有双眼睛在深邃的回望,当转身离去时,那目光似乎又在挽留。也许,这就是最真实的历史感应吧,哪怕王侯将相、政客军阀,哪怕曾如何风云起伏、曲折跌宕,于今人,都是那样的隔膜与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