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耿立 日期:2014-03-20 09:58:00
耿乐专著的《青苍》精选耿立近年创作的历史散文、乡土文化散文。历史本身像黄壤的大地一样,是沉默的,但历史也和大地一样是有记忆的。伪饰的历史像一处历史的脓包,机缘一到就会坼裂。历史怎样活下去?真相如何留存?《青苍》将拨开遮蔽历史的迷雾,沉郁苍凉而饱含真情的文字,从散落在时间长河中的细节感受历史人物的本真性情。赵登禹、张自忠、汪精卫、秋瑾、萧红……在风雨飘摇的社会有着怎样复杂的内心,有过怎样的希冀与斗争?回望乡土,对乡土的丰厚和卑微,对乡土的封闭与保守,在歌赞里,有泪水有鞭痕。土地的苍黄与汗青竹简的郁郁凝成青苍的文字,撼人心魄。
目录:
序言缅想的灵地秋瑾:襟抱谁识?绝调仅见的灵魂临终的眼:萧红记事赵登禹将军的菊与刀不忍逼视的细节悲哉,上将军雪与路悲悯的佛性梦醒者的悲剧饮刀求一快绕不过的肉身守夜风吹歪斯人也斯疾白夜一头来自异乡的驴子致不孝之子木镇的事物木镇的黑,有多黑一棵树能站多久?向泥土敬礼精神的通道谁删改了夜的浓度?义士墓谁的故乡不沉沦? 谁没有最后栖息的灵地?有的可主动抉择,有的则透着悲凉无奈地被钳制被圈定。对杨靖宇来说,他最后的栖息地到了,那是末途人生的三道崴子!三道崴子甚好,为生死以之的土地,自己的血液不再喧哗流尽还有何可辩解的?但只是这偶然逼近的三道崴子,在中国土地上随意的一个普通乡间的名字,因杨靖宇而有了异样的品性。这是血的圣地,却也成了使另一些丑陋的灵魂蒙羞,且让另一有哀感和崇尚血的民族震慑致敬的灵地。杨靖宇殉国后,遗体是用小爬犁在冰雪中运到蒙江县城的,尔后就是对手狂欢似的找来摄影师炫耀似的拍照。拍照毕,日军铡下了将军的头颅。当晚,皓月当空,清凛的夜里弥散着凝冻的血腥气,虽是正月十六,但少了节日的腾闹,在县城医院里,日本人对将军神奇的腹部进行生理解剖,想看看这中国人的血肉之躯蕴有什么异样的能量,能超越物理的极限,在零下四十二度的寒冬里坚持这几多时日。最终,对手们呆痴了,冷气仿佛一下子击倒了在场的多数人,人们口嗫嚅而舌不能卷。他们吃惊地发现将军的胃袋中,只有尚未消化的树皮、草根、棉絮,一粒粮食也没有。主刀的医师惊恐到手指痉挛,手术刀在四周惊异的眼神中訇然脱手,“当”的一声金属坠地的回音成了一种对中国人骨气最好的诠释和认同,凝成一个永恒的历史细节,活在良知的骨髓、后世的邃深的记忆中了——这永恒留下了,注定就不会消散漫漶;惊恐定格了,也就不会随时间的寂灭而归于虚无。我想,对后之来者的记忆,也唯有同这样人类珍重的历史细处相衔接,相亲昵,才是世间最大的人道和最大的道德公约。这细节的回音和记忆的震撼波纹还在,在我捉笔尝试写下“杨靖宇”三个汉字的时日,都因既混合着崇敬又有对解剖刀的厌恶而失败,而垂手,无法描下一字半字。我常想,时间的流逝并不能击败记忆,时间对杨靖宇最后的灵地三道崴子而言,没有增加什么也没有衰减什么,痛楚会因时日的流逝,因为吾生也晚而递减么?其实,在永恒的事物前,在每个人心灵中的三道崴子前,所有的惊恐和震撼都既是当时也是当下,因此,当我们正视将军被解剖胃袋里的树皮、草根、棉絮时,震撼和惊恐便无边无际地攫住大家,覆盖大家。我们无法在心底抑制它,因为我们无法消弭它,它就在那里,一代一代固执地如影随形跟随我们,唤醒我们,压迫我们。其实,对我们来说,最大的伤痛莫过于杨靖宇最后的痛楚与饮恨。将军以血肉之躯为之缠斗、为之萦绕的中国,具体说是这个国家中无数的另类人群,深创了他,刺痛了他。在三道崴子的小树林,正月十六的下午四点,围追的鬼子是越来越近了,能看清对方的狗皮帽子,能闻到刺鼻的烤烟味,杨靖宇靠在一株拧劲树上,对手的脸和对手黑洞洞的枪口闪着绿光一样逼视着他。突然有个穿黄大衣的鬼子锐声对将军喊话:“杨靖宇你还是降了吧。”熟悉的中国话突然从鬼子中间迸出,在凛冽的寒风中骤然传来,杨靖宇有点愕然了,将军没有迟疑,在他举枪报以应答的时候,撂了句:“这些天遇上的怎么都是这号中国人?!”枪响处,末路的将军,又使关东军的讨伐队付出了一死四伤的代价。最后绝望的机枪响了,火舌立时吞噬击倒了将军。也许在将军倒下的瞬间里,我们惋叹感慨他的年轻,为着他带有遗恨殉国时,是年龄才仅仅三十五周岁的青壮么?“怎么都是这号中国人?”这遗言太沉重!有着血的悲怆和无奈。在我写这篇文章时,心之痉挛和不适之因不是将军的胃袋被解剖,被当做战利品的物件展览,也非那被泡在福尔马林瓶子里的遗首——那上面仍有深深冻痕的遗首,而是这句话,这句使我时时反顾的话:这号中国人是什么样的人?……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