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泷口范子 日期:2021-12-17 03:55:09
2012年5月24日下午2点,伊东丰雄在岩手县的陆前高田市内的一个小山丘上,召开了野外会议。
站在山丘上眺望陆前高田市内的风景,细长的道路和渺小的住宅区划分线残留在荒凉的平原上,只有还没安装玻璃的大厦正在修建着。遥望对面,是霞光映照的连绵群山,而眼前却是几座“矗立”在狭小的平原上的瓦砾堆积而成的小山。2011年3月,袭击东日本的大海啸从陆前高田的海湾涌入市内,以市役所(即政府办公厅)为首,车站、商店、住宅无一幸免地被海啸“冲洗”了。海啸同样袭击了这座山脚下正在修建的房屋,虽然残存的瓦砾几乎被收拾好了,但是现在一点生活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从山丘到陆地一侧,再到神社和中学学校,只有这一带的建筑勉强残存下来。
伊东丰雄他们开会的目的是确定准备在这里建造的“大家的家园”的最终策划方案。设计者是三位年轻的建筑师干久美子、平田晃久、藤本壮介。伊东丰雄作为最高负责人负责汇总工作。伊东丰雄和各建筑师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再加上当地的摄影师自山直哉,一共20个人围在准备好的圆桌前。开会的几个小时内,大家一直站着。
东日本大地震给作为建筑师的伊东丰雄很大的心理冲击。超出预料的震度使得地面剧烈地晃动,无数建筑物倒坍,随之而来的海啸将街道和人们的生活尽数夺走。建筑虽然是将当地的历史、街道的背景、居民、使用者的理想状态都融入构想之中创造出来的东西,但是这个融合了一切的东西一瞬间全部化为乌有,任谁也难以想象吧。伊东丰雄的前辈们,日本现代建筑师们的时代,一定没有这样的体验吧。
在发生这件事之前,建筑师的工作是讲述建筑理论、探索新的空间的理想状态,仅仅只是单纯地在理论的层面上来回卖弄。如果连人类最基本的必要诉求都不能满足,建筑理论又有什么用处呢?建筑师所做的事情到底是否有效呢?东日本大地震对建筑师的职能进行了质问。伊东丰雄是关注这个基本问题的建筑师中的一员。
“大家的家园”是伊东丰雄现在对这个问题给出的一个回答。
最开始,“大家的家园”是与仙台市宫城区内的临时住宅毗邻的,在2011年10月末完工。一见之下,不过是普通的木造住宅而已。如果想要从建筑的角度来捕捉其特点的话,会被各种疑问所局限吧。而且这是伊东丰雄的设计。人字形屋顶和屋内榻榻米上的小空间,如果了解伊东丰雄到现在为止的做事风格,就不会认为这是他的作品了吧。但是,从行政的“制度’’中而来的方法被淘汰,挽回生活中重要的因素,这一点具有重要意义。
东日本大地震之后,伊东丰雄一直在思考“作为建筑师可以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在各地修建临时住宅时,他产生了一个想法。移动临时住宅,如何确保灾民的私人空间,还要配备厨房、浴室、微波炉、电视等生活必需品。但是,屋内狭小因此具有压迫感,而且外面也没有让人放松的空间。即使想让失去家园的灾民聚集在一起,也只能让灾民在外面寒冷的石子路上集合,站着讲话。这样的临时住宅作用很有限。
“大家的家园”是第一个完成的住宅。木造建筑的保暧性能好,尖尖的垦顶勾起人们关于“家”的记忆。临时住宅的屋顶通常是平缓的,天花板也限低,是使用工厂的部件组装建造的装配式房屋。这简直是像把人关在囚笼里,虽然可以统一支配,但完全感觉不到家的气氛。P6-8
伊东丰雄是永恒建筑的缔造者,同时他还大胆开辟新的路径。他的建筑作品里充满了乐观,轻盈及喜悦,又同时具备独特性与普遍性。基于这些理由,以及他将结构、空间及形式融为一体以创造温馨场所的能力,也基于他对景观的敏感,将精神内涵融入设计的努力,以及他作品中所散发出的诗意之美。故将2013 年普利兹克建筑奖授予他。
————普利兹克建筑奖颁奖词
虽然伊东先生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创作了大量的建筑,但在我看来,他一直都投身在一个项目上————推动建筑的边界。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不惜放手他之前的成就。
———— 2013 年普利兹克奖评委张永和
研究过伊东丰雄作品的人都会发现其作品中不仅涵盖不同的使用功能,而且还蕴含着丰富的建筑语言。他的建筑形式既不依从于极简主义也不追随参数化设计。
————普利兹克建筑奖评委会
文库版《建筑师伊东丰雄观察记》是在日本建筑界直面巨大变化的时期出版的。
单行本出版之后,伊东遇到了很多事情。自己的事务所迎来了创立40周年。另一方面,自己的恩师菊竹清训,还有年轻时进行争论的评论家多木浩二都去世了。和菊竹一起在二战后引领新陈代谢派的黑川纪章也去世了。可以很清楚地感到,日本建筑界正在更新换代。他的妻子也因病去世。
伊东长年构想的“伊东培训学校”也开始了。不只是年轻建筑师,还和小学生们一起共同思考建筑。在濑户内海的大三岛,今治市伊东丰雄建筑博物馆也落成了。在这里,再现了受世界瞩目的“银色小屋”。中野的宅邸已经消失得无踪了。
但是,伊东自己也没有预想到,现在还需要重新直面,“建筑师到底需要做什么”的问题。为了追寻这个答案,在书中增加了他在灾后重建所做的事情。
不只是建筑,在音乐和艺术,可能在商业中也一样。到目前为止重叠在一起的“个体”和“个性”,现在完全区分开具有各自颜色的体验,在日本出现了。不是“个体”,那是什么呢?既是“个体”,又要超越“个体”要怎么办呢?伊东自身,在复兴的工作和普通工作之间存在的鸿沟没法解决。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伊东在寻找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在这里没有写到的,还有伊东的另一个提议。那就是,以安全为理由,单纯地把人们赶向高台真的正确吗?极度重视安全,同时加入人们的回忆和生活,安心又美丽的重建做不到吗?如果不诉诸建筑师自身沉淀的文化,是无法回答的吧。
大灾害给社会造成了巨大的裂痕。但是,这种裂痕同时也是打开新的可能的大门。伊东寻求新建筑的方法,要跨越这个裂痕。
文库版也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伊东事务所和伊东培训学校的工作人员、仙台宫城野区福田町南临时住宅的各位居民、岛山直哉、营原美纪子。这里向他们表示感谢。
另外,筑摩书房的负责编辑小船井健一郎,在文库本出版的时候提出了很多建设性的意见。在文库本的设计上也得到了ASYL设计公司的帮助,在此表示感谢。
泷口范子
2012年8月1日于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