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目击中国红灯区 日期:2013-06-02 11:29:28
目击中国红灯区
本世纪最后一个夏季,沉渣泛起的卖淫现象,遭到国家机器最为致命的遏制。2000年7月,在最高决策层发布行动命令的电视电话会议之后,全国160万警察急速将打击锋芒指向霓虹闪烁的各类夜总会、 KTV、洗浴中心、发廊……互联网上的消息说,在行动开始后,东北某地的火车站,每天都有数千名花姿招展的“小姐”款款“撤离”;某省的一名公安局长因“扫黄”行动失败,而引咎辞职;在上海,我的朋友, 娱乐业的消息灵通人士哈先生估计,因“生意”紧缩,每天至少有3万名小姐面临“失业”!
13年前,我首次目击了一次暧昧的片断
那时,我的身份是一所政法学院刑事侦查专业的学生。尽管形形色色的违法犯罪伎俩和场所充斥着厚重的教材,然而,我的目击记录依然为零。
那个短暂的寒假正式开始的前一天,为了赶上夜间11:59分发往上海的列车,我们几乎提前了6个小时到达重庆菜园坝火车站。 广场上,噪杂、拥挤、脏乱,空气中充满着蒸汽机车的煤烟味而不失繁华,只有坐在花坛边的我们穷极无聊。
华灯初上的时刻,有个穿红色滑雪衫的年轻女子站在我们面前的一根电线杆旁,她成了我们目力范围内的一个亮点:她是个漂亮的女人。我们窃窃私语竟相形容漂亮女人的长相,从本校的“校花”,一直到港台的明星。点评别人,特别是一个站在眼前的漂亮女子,给我们带来了一点乐趣。不过,我们很快地发现了某种可疑的迹象。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这个女子和来来往往的子六名过路男子搭汕,让我们怀疑她不是等人而是旅店接客的服务人员,可她为什么不到出口处去呢?
我们中的一个悄悄地挪到了电杆下面。稍后,有个穿呢大衣夹黑皮包的中年男子移到了她身边。说了几句话后,那女子挽起那男人的胳膊,亲亲密密地朝缆车站走去,我们目睹着他们涌进了人流中。电线杆下的那位回来报告说,不知他们说的什么话,好像一起去玩玩什么的。
“这是个‘皮蛋’ !就是卖淫女!”同行的吴志刚(现为刑警803一员)肯定地说。我们真的失望透了。吴志刚刚从武汉市公安局实习回来,他的判断应该是有依据的。
毕竟,我们目击的只是一个片断,这个片断里充满着暖昧。但是,我们不希望这判断会是真的,那会破坏了我们有过的短暂乐趣。但这一幕却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脑海。两年后,我加入了警界,我看到了更多的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事实。
充满诱惑的“新大陆”
这道风景暗藏在都市的繁华里。车站、码头、歌舞厅、发廊、宾馆、夜总会、农宅、树丛……上三流和下三流,原始的欲望寻找着自由的空间,疯狂地奔腾着。
繁华的KTV包房, 远远低于15勒克斯的光线下,5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搂着5个大露背、大开叉的“妹妹”,沉醉于短暂的甜蜜中,荧屏上只遮三点的妖娆女子搔首弄姿,高保真音响轰鸣的却是《血染的风采》,桌上的玻璃器皿中,清一色的XO。环境的搭配极不和谐,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营造出最写意的氛围。
高潮即将出现。
名叫王文忠、季智田的两位先生带着两位“妹妹”离开了包房,20分钟后,这两男两女带着某些倦意回到了原位,喝酒、扯开嗓子放声高歌。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名叫“珍妮” 的“妹妹” 猛然挣脱了5个男人中的“买单模子”单文立,她有点激动的颤抖惊动了一房间的人:“我不卖身!我不会这样轻易地卖身!”显然,单文立已经进行了此行最后阶段。“怎么不高兴了呢?我们在这儿不就是图个开心吗”单文立纵是老道,今天头遭遇到了“硬刺”,颇有些尴尬。“换小姐!”王文忠、李智田有些不悦,单文立却不死心:“就要她,我才开心。”甜蜜的气氛开始掺杂着对峙。也许是给“珍妮”做个示范,在两个沙发的转角上,徐忠财和李晓把各自怀里的“妹妹”架在了自己的腿上,并扯下她们的花边内裤。单文立有些气恼但还未失风度:“珍妮,你来吃这碗饭,可别再想什么守身如玉……”谁知,“珍妮”反唇相讥,语出惊人:“阿哥,我吃这碗饭就是想赚钱,5000元一夜,希尔顿或新锦江(宾馆),我就是这个价!”单文立毕竟缺少一些底气,悻悻然败下阵去:“你是金子做的吗?他妈的!”“珍妮”不依不饶:“一分价钱一分货嘛。哈哈……哈哈……”
这一幕发生在富丽堂拍的JL夜总会。1995年的初冬。
23岁的“珍妮”在被警方拘捕的时候,还是大学生,她聪颖、善辩,天生丽质,然而,她却常常后悔自己没法选择一个“大款”爸爸。大二的暑假,在一位“阿姐”的游说下,她横下一条心进入JL夜总会,在洗手间的镜子里,她端详着自己大胆、风骚的仪态,不免自己也为之心动。在此之间,由于经常陪“阿姐”吃饭,“珍妮”不但开了眼界, 也很快谙熟了欢场逢场做戏的技巧。 打破她身体的最后防线,“5000元一夜,希尔顿或新锦江(宾馆)”就是她的心理价位,即使被众多客人封为难得近身的“冷美人”。“珍妮”的距离感产生出来的巨大诱惑,还是给JL夜总会拉回不少生意。老板对“珍妮”也奈何不得。毕竟夜总会不是妓院,而吃了“珍妮”“弹皮弓”的客人还常常回头。
“珍妮”终于如愿以偿。一位台湾商人经不住“阿哥”、“阿姐”们的哄抬,开出了2万元一夜的价码, 不过地点不是五星级宾馆,而是郊区的一幢别墅内。随后,“珍妮”的钱袋迅速鼓涨起来,让她颇为自信的是,在一群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中间,她始终处于“卖方市场”。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然而诱惑是常新的。对坠入风尘的年轻女子来说,直接的诱惑来自于金钱,更令人心旌飘摇的是,在这场黑暗中的交易里,价码是没有上限的。于是,“裤带松一松,赛过八级工”成为这个都市的特殊部落里最便捷的生财之道。
25岁的许亚莉是个时装模特儿。在某次大赛中,许亚莉脱颖而出,一举夺得比赛的亚军。来自“穷街”的许亚莉,面对幸运之神的降临,竟有些不知所措。理所当然的,她成了某专业时装表演队的一员,拍封面照、演出、出席宴会,在最初的日子里,一切都令她兴奋不已。在知名度逐步扩大的同时,许亚莉却有一份莫名的失落感。似乎,她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报。在人材济济的专业表演队里,她找不到得大奖的光环,队里拿大奖的人多的是。每天走步、练功,令她觉得单调、乏味,而论收入,她也不是拿得最多,而围着“台柱子”们的男人,多少都是有点“立升”(能耐)的。许亚莉处处觉得矮人一截。
阳春三月, 许亚莉随队赴新加坡、 香港回来后,人有介绍许亚莉去草台班子“走穴”,到各娱乐场所表演。丰厚的“外快”令许亚莉心动,并一发不可收拾。最终许亚莉被时装队开除。没多久,草台班子被文化稽查队取缔,许亚莉一片茫然。此时,“紫罗兰”娱乐总会的老板张德祥闯进了她的生活,她摇身成了“紫罗兰”的K房领班。 好景不长,为了张德祥身边的几个风流女子,许亚莉结束了与张的同居生活。而“紫罗兰”的所见所闻,让她进一步弄清楚自己的身价。她横下心来,与无业人员刘金诚开赴海南、广东。22个月后,许亚莉身负出卖肉体换来的50万元巨款打回家乡,自己投资开办“怡韵”夜总会。此时,许亚莉已是一番“大姐大”的作派。 许亚莉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训导K姐, 她的模特儿知名度和K姐们到位的“服务”,打倒了整条街上的对手。在生意日渐火爆的时刻,警方便衣人员走进了“客人”行列,许亚莉和她的“怡韵”夜总会,得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这的确是一块“新大陆”。至今为止,我们无法精确地统计城市中暗娼的规模,但时时处处却能够体验到她们的存在。在南方沿海某些大城市里,旅游者最大的烦恼是“要不要服务”的电话多次惊扰了他们一夜的好梦。她们开出的价码大约反映了不同的层次。 据已知的材料,有个刚到上海打工的外来妹开出的价码是人民币5元。
卖淫被当作快速攫取财富的捷径。而与同时,在中国大陆曾和卖淫一样被灭绝的性病又卷土重来,对社会的公共健康产生了巨大威胁;在另一个层面上,卖淫的蔓延,使传统的首先观迎接着新的挑战,在社会转型期,我们不得不经历一场前未所有的阵痛。
欢愉与悸动中的“偷猎者”
丁克朋身在桑拿中心的软榻上,任由按摩小姐的纤纤玉手捏着他的肉身。25岁的丁克朋只是在最近的一年里有了一点做人的感觉。在过去的10多年的岁里,他一无所长,无论在哪都是在扮演着被人征服的“小三子”然色。逃学、偷窃、打架,不成功的是多数。他伙同他人的公交车上扒窃,得了皮夹转移给同伙,却被人发现。同伙逃逃夭夭,他却被淹没在愤怒的拳头中。由于他死顶硬抗,警方在留置他24小时后,因证据不足将他释放。
终于有一天,一个扒窃团伙成员被人赃俱获后,供出了丁克朋,由此丁克朋坐了3年大牢。 出狱后,丁克朋卖水果、卖水产,又敌不过同行对手,他使出浑身的解数,却是个不亏不盈的结果,算算借债的利息,还是亏。一年前,丁克朋加入了“阿诈里”行列,迅速膨胀的钱袋,终于让他可以也斜着眼睛看别人。而K TV、桑拿中心是他最要去的地方,这不仅是因了中国的古语“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而且丁克朋可以面对卖淫女、按摩女、“三陪”女,获得从未有过的征服感。
于是,丁克朋又扮演了一个新的社会角色:嫖客。
丁克朋走进桑拿中心的时候,就怀揣着一把火,他只是在大池里浸了一下身子就穿上浴衣,到休息厅等候摩房的叫牌。一个小时后,他踏进昏暗的摩房时,心跳不由加快。那按摩女的手与其说是按摩,不如说是抚摸和挑逗。“重点,再重一点,快,快!”丁克朋沉浸在一片征服感之中,欲火在全身的个各角落快速升腾,那按摩女的手已经滑进他的敏感部位,他一跃直起了身子……就在此时,摩房的门被头戴钢盔的特警们大力拉开,在耀眼的碘钨灯光的照射下,摄像机如同炮口对准了他们。丁克朋如同疾坠冰库,呆若木鸡。
嫖客们就是这样一群“偷猎者”,他们在得到片刻的欢愉之际,还要防备警方的突袭,惊悸总使他们得不到彻底的舒坦,于是他们期待着下一次,而下一次侥幸的得手同样也摆脱不了恐慌,在原欲强烈的震荡中,他们似乎永远得不到满足。这样,“偷猎者”在纯粹满足动物欲的同时,又增加了一种冒险的刺激,使他们乐此不疲。
28岁的徐丹华是个有9年工龄的机械厂技工, 在他精力极为旺盛的时候,却因厂里的效益滑坡而下岗。他的妻子是个来自浙江山区的外来妹,在公交车站旁靠卖油墩子兼卖晚报为生。待岗在家的日子很无聊,钱当然是个问题,好在妻子逆来顺受、勤恳贤惠,生活水平下降了,但还没到让人扶贫的境地。最让徐丹华难受的是一整天和弄堂里的退休老头、老太还有一些同病相怜的待岗人员搓麻将、下棋、打牌,实在没有太多的滋味。他倒真希望老婆能跟他吵一吵,多少能让他发泄出他的激情,可是老婆从做生意、做家务、哄孩子直到上床,从来没有对徐丹华说个“不”字。徐丹华向往厂里机声隆隆、热热闹闹和满负荷的生活,看到产品从自己的手中诞生, 这种朴素的满足感让他觉得生活的安定。 下班回家,妻子准备好了酒菜,“老婆孩子热坑头”,虽说不合当代年轻人“勇攀高峰”的潮流,但徐彤华安于这种和谐美满的现状。然而,随着徐丹华的下岗,一切都已入变,这让徐丹华万分沮丧。
使徐丹华加入“偷猎者” 行列的机缘,纯属偶然,3月下旬的一天,徐丹华睡了个大懒觉, 直到下午4点钟才起床,吃过一碗泡饭,像是散步一般朝妻子卖报的公交车站走去。当他路过同厂工人李乐涛家门口时,十分惊愕地发现,李乐清家的街面私房已经变成一个发廊!在疑惑中,李乐涛从发廊里出来将他拽了进去:“来来来,丹华,这个发廊好看吗?”李乐涛告诉他,他已将房子租给了温州来的发廊女,自己挤在岳母处,今天是来收租金。“怎么样?洗个头吧,算我请客。”李乐涛不由分说,将徐丹华按在了椅子上。“这里生意不好么!怎么顾客这样少?地上头发也没有。”李乐涛给徐丹华咬了咬耳朵:“这里发廊生意好着呢!现在不是高峰,越晚生意越好,要到凌晨才关门。哎,洗头我请客,小费自己付哦!”徐丹华还是有点听不明白,不过李乐涛的脸色颇为猥亵。发廊妹居然不会理发!徐丹华被小姐用洗发水折腾了好长时间,接着又被请到里间的按摩椅上……3 小时后,徐丹华红着脸走下按摩椅,付给发廊妹50元小费。李乐涛和徐丹华一起走出发廊,“怎么样?”徐丹华慌慌张张地说:“这发廊真厉害,大白天也敢做这事?”“你做了?”“哪敢,她问我全套还是半套,我就让她摩面、捶背,其他的,我怕。那女人倒是蛮嗲的。”李乐涛大笑:“什么都没做,你付什么小费,真是巴子!”有过这段经历,这家名叫“甜甜”的发廊,竟然让徐丹华有点魂不守舍。面容清靓、丰腴细嫩的发廊妹所特有的万种风情,撩拨着他的每根神经,沁心的体香、甜甜的呼唤、轻轻地揉、软软的捏,终于引爆了徐丹华待岗后淹没多时的激情,他成了“甜甜”发廊的常客。
事发东窗时,徐丹华的妻子是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他猥琐的丑态。她茫然地摇了摇头,猛地关掉了电视机。
“偷猎者”的欢愉仅仅在于单纯地实现性能量的释放。单身的嫖客在付出金钱后,可以免除“恋爱”中的其他一切责任,而已婚的嫖客既不想解除既有的家庭和情感维系,只在卖淫女身上得到性生活的补偿或在妻子身上难以得到的性行为方式的尝试。他们的欢愉是急促的,始终得不到想象中的畅快淋漓。除了警方随时随地地破门而入,可能使他们永远地失去男人的雄风而外,他们还时时担心着两种威胁的发生:性病和“黑吃黑”式的欺诈和敲诈。
据性病防治部门发布的报告,前来就诊的妇女中,有73%的人声称是她们的配偶将病传染了过来, 而有6%的男性病人表示性病来自配偶。不洁性行为是的最终结果,是成百上千个家庭因为性病的传染而孕育着一场情感的危机,对家庭大战的爆发。对于“偷猎者”来说,面对家庭婚姻的危机,不是始料未及,而是“它怎么来得这样快!”事实上,缘于这种单一的因素而招致家庭解体的例征,每天都在发生着。 但是, 我们在民政局和法院很少找到典型的情形。因为离婚的缘由可能被“性情不合”这样认可的借口所掩盖,闹到法院的纷争可能是财产分割和孩子的抚养问题。对于只想用小小的偿付打发掉卖淫女的“偷猎者”来说,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背离了初衷,因而也是惨不忍睹的。
而“黑吃黑” 像是一出黑色的喜剧。春节前的一个晚上8点50分,水产个体户陈知春怀1.2万元来到一个三流夜总会寻欢。 28岁的陈知春五短身材,虽然有钱,却因形象问题和木讷的口齿,有过几次不成功的恋爱。一直没有指望摆脱“王老五”的身份。于是,陈知春带着十分失败的感觉,要在卖淫女身上“雪耻”。当陈知春踏上夜总会的台阶时, 蛰伏在一旁的江西妹陈蓉莲闪了出来, 拦住了陈的去路:“先生,一起出去玩玩吗?”19岁的陈蓉显然是个老手,话音刚落,未等陈知春反应过来,她已经倒闭靠在陈的胸前,劣质香水直冲陈知春的鼻子,陈知春本能地勾住了陈蓉莲的细腰。女人柔软的躯体此刻让陈知春连骨头都酥了。“200元怎么样?”“300。 ”“好!”买卖成交,陈知春扬招一辆出租车,由陈蓉莲带路,直奔上海西站附近的一座农宅。走进昏暗的小屋,陈蓉莲拉开被子:“你先脱衣服。”火烧火燎的陈知春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钻进被窝。陈蓉莲顺手将陈的衣服卷作了一团仍在门口的柜子上,自己和衣钻进了被子,陈知春迫不及待地去扯衣服。正在此时,小屋的门被3个彪形大汉撞了开来: “好啊!你这臭流氓,敢强奸我妹妹!打!”陈知春大叫: “不是,不是”3个男子不由分说,对其拳打脚踢,陈蓉莲乘机溜出门外。陈知春被打得动弹不得,心中已明白了上圈套,陈蓉莲把他的衣裤远远地扔到门口的柜子上,其实心存了险恶的用意。3名男子洗劫了陈知春1.2万元现金和他手上的金戒指、项链,扬长而去。陈知春火速穿衣裤,也逃离了这个黑窝,却在铁路边的小道上被社保队员当作小偷拦截了下来。他羞羞答答地说出了自己的遭遇。社保队员迅速将情况报告了警方值班室。 经围捕,将陈蓉莲一伙7人抓获归案。陈知春在被派出所严厉训戒后,拿回了被劫的钱物。不过他向警方人员感叹,“太怕人了,我这辈子大概做不成男人了……”
“偷猎者”和卖淫女就是这样的一种丑恶因子,它还孕育着吸毒、贩毒、盗窃、抢劫等等大量的刑事犯罪,毒化和危害我们的社会肌体。事实上,还没有一个人出来公开宣称卖淫嫖娼有积极意义,在公众舆论中,它无一例外地被归入“丑闻”之列,那么,为什么会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卖淫嫖娼行为不存在过失和某种意外,完全是这种黑色交易的主体双方出于自愿和故意的状态下发生的。因此,这种危机决不仅仅一个具体的人,而是针对整个国家和民族。
挑战如同灾难一般横陈在世人面前,社会正义应当作出怎样的回答?
笑贫不笑娼吗?
卖淫嫖娼问题,从个案上看,仅仅在于肉欲和金钱的交易。然而, 从更深的一个层次看,结论并非如此简单。“笑贫不笑娼”是古已有之的邪说,而在中国大陆绝迹30年的卖淫现象的死灰复燃,却正是“笑贫不笑娼”在意识深层次的驱动,它营造了一种亚文化的氛围,它形成了畸形的价值取向。近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颇为令人深思。
江西某报为帮助扶贫,敞开版面,免费为贫困地区的开发、资源,招聘广告在下。然而在两个月内,除了收到一封来自村办小学的信外,免费广告成了“单相思”。据分析,有些地方政府的领导认为,如果接受了报纸的广告扶贫,就等于承认自己的那个地方“穷”,也就“等于”工作没有“政绩”。
辽宁省一位60多岁的母亲,在60年代丈夫去世后,一人挑起两家三代11口人的生活重担,含辛茹苦,将儿女培养成人。小女儿大学毕业后,做起了省城的白领,因不愿在同事面前让又穷又土的母亲露面,竟将母亲长期锁在屋里,导致这位母亲在去年8月上吊自然,以其特有的悲愤激越告别人世。
在中国的演艺圈内,尽管桃色新闻、丑闻不断,各路明星依然在举手投足之间闪耀着他们的光辉,有时,舆论的谴责,竟成了“炒作”的道具。
行贿受贿、偷税漏税、假货横行、非法盗版……卖淫嫖娼已决非个别孤立的社会现象。
金钱使出了特有的魅力,令人头晕目眩,以上罗列的事实,似乎诉说着这样一种社会心理:富有即是强者,无钱则是孬种,金钱还是无坚不摧的护身符。
年前,上海市普陀区警方调研部门对1000名市民作同问卷显示,约有29%的人认为婚外性行为、婚前性行为属于个人自由,不受任何约束,约有41%的人认为,应作具体分析,不宜一味地谴责和制裁,约有30%的人认为是错误的。更为令人关注的是,在参与卖淫的外来妹中,她们大多数来自农村,那些地方对女人的“贞洁”有着十分落后保守的观念。那些卖淫女为了“捞钱”,挡不住都市灯红酒绿的诱惑,还必须在乡亲面前做“守身如玉”状,她们不无痛苦地在扮演着“两面人”角色。问题是这些外来妹涉足卖淫并不是面对封建糟粕的“性解放”,而仅仅只是堕落。
这一切并非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但是追循它们的轨迹可以使我们看到某种必然。“笑贫不笑娼”有它必然存在的土壤。
不久以前,我自告奋勇地前往某夜总会做了一次“卧底”,同去的还有初到上海的深圳刑警刘伟先生,他是我的同学。这次“卧底”令查禁中队长王家骝十分失望, 整整15只KTV房间,只有我们两人开了一间,生意十分清淡。不过这次“消费经历”却让我触摸到欢场内在真实的一面,我们和两位小姐的谈话比平时在审讯室对涉嫌人居高临下的采访要好得多。当然,在结束的时候,按照娱乐场所的惯例,刘伟先生付给她们每人100元小费。
两个小姐,一个叫马丽,22岁;一个叫任洁,25岁。我不太清楚她们的姓名是否用了化名。我只想知道她们身在此处的感受和真正的内心起因。
“我是临时做做的,因为我还是个学生。”马丽的话让我大吃一惊,“现在还没放假呢!”马丽笑笑说:“我在实习。”
马丽的父母是支援边疆的知青。据她讲,她从小长在吉林。前些年,按照政策马丽来到上海落户,不过,马丽说不上她的落户的亲戚和她是什么关系。凭着她的刻苦与勤奋,马丽考进了福建的一所大学,读的是财会统计专业。“那可是个蛮热门的专业。”我说。马丽淡然地又笑了笑:“可能是吧。我们现在实习,我在上海找了个单位。可是,实习生是没有薪水的。这样荡在上海的几个月,不要太巴噢。”我注意到,马丽在几杯啤酒下肚后,脸上红红,眼睛眯上了一条线,特别令人不舒服的是,她的脸上竟着青春痘,“我没钱,就上这儿来了。到时候,请实习单位写份鉴定没什么问题。你想想,再热门的专业,又有什么用,现在又不包分配。我一个穷光蛋,住在别人家里,能白住吗?人家巴不得你赶快走。考到外地去读书,也是这个想法,少讨人嫌。可是,现在又不包分配,我在上海又没有门路,我再优秀,一个女,要你。其实我对上海也没有什么感情,我爸我妈说,他们回不来,让我来扎根。上海的确是个繁华的城市,可是我没有钱,还不是寄人篱下?有时,我真的觉得烦。因此,我得想方设法赚点钱,有钱了,别人会对你刮目相看,也不会嫌弃你,反正还要巴结你。我现在做这一行,是临时的,将来毕业了我可能还会来做,钞票来得快嘛。当然,还有一个出路,赶快嫁人。不过我也有自知之明,你做这一行,会有什么样的前途,我不抱有太高的希望值。客人到这儿来,高兴一下就走了,即使有回头客,那里面会有感情的成分吗?我想我不会有这种机遇。”“那么你的亲戚知道你做这行吗?”乘着她的滔滔不绝,我拨了一下敏感的神经。“怎么能。我怎么可能给了他们钱,还要落下话柄给他们。说真的,我心看不起他们,但有时照照镜子,我也不见得会看得起自己。所以,我什么都不想,挣钱,多多益善,这是我唯一的目标,而且只有用目前的这种方法,说来说去自己的命不好。”小小年纪竟然这样悲观,这让我始料不及。
任洁的举止要比马丽老道得多。她从18岁进入欢场,已有年头。“什么卖淫、三陪,要想日子好过一点,这是没办法的事。也可以算作谋生手段。我老爸老妈都晓得我干这一行。我现在是做领班的,好几个地方要我去管理,这一点颇让我骄傲。我现在正打算退出,因为要结婚了。对方买了房子,应有尽有。但我有我的积蓄,我在婚姻里有独立感,不是简单的‘傍大款’。”“那么你的那位知不知道你做这行?”我提出这个问题,似乎触到了任洁的软档,她的成就感一下子全没有了,她垂下了眼睑:“那怎么能让他知道,我一直在蒙他,吹牛吹到现在。在大多数人眼里,我们是不正经不可靠的女人。但只有我们自己认为是正当的。”
马丽和任洁她们的无奈,她们一面不认为这是堕落,另一面强调她们别无选择,她们理解贫穷的概念不在于绝对的温饱状态,而在于与大款们的相对的距离。
与此对应,在很多私下的场合,我们听到很多老板们在抱怨,警方的“扫黄”使他们的生意一落千丈。而某个领导阶层的人士也悄悄地说:“只要不是太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投资环境是很重要的。”从南方沿海传来的消息称,某些地方观念里,就是把卖淫嫖娼、“三陪”等丑恶现象作为发展经济的催化剂,把境外的腐朽现象当作科学文明借鉴到内地来。
这让我看到主流社会里的一些虚伪和不幸。某些理念在被亚文化的姿意强奸和摧残后,失去了对正义的信心,优秀的道德传统附在机械的躯体上,已经变成空洞的说教,而法律的“橡皮筋”在反复的拉动中,变得老化而松驰。亚文化在对主流文化发动的进攻中,显然取得局部的胜利。尽管我们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但我们还是必须面对这样的现象。因此,对卖淫活动的肃整,所有善良的人们应当知道现在还不是欢呼的时刻,更重要的是切实地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我们不要红灯区
只要人们稍加注意,中国大陆的媒体在新闻报道中从未使用“妓女”一词,这种指称仅限于解放前的事例。而境外媒体对当今中国大陆的“卖淫女”会混用“妓女”一词。尽管世界各国纷纷制定了禁止卖淫的法律,但也部分地承认了卖淫的合法性,甚至将卖淫作为支持国家财政的产业。但在中国,卖淫始终是被政府严厉禁止的违法犯罪活动。
然而,在卖淫活动死灰复燃之后,在某些地方纵容这种越轨活动而迅速产生的虚假繁荣面前,有人郑重地提出了开设红灯区的方案。他们不无善意地指出,设在城市边缘的红灯区可以带动经济开发,同时满足了部分社会成员找到合法的释放能量的空间,减少暴力这样的罪案发生,而且通过完善的卫生保健措施,控制性病的蔓延,并可以增加税收,还能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值得高度警惕的不是这样类似于“痴人说梦”的呓语能否成为现实,而是社会正义的防线正在失守。
向明泉被某局提为副处长时,还未到35岁。在“下海”的热浪袭来时,耐不住清贫的他,坚决地辞了官,摇身一变成为一家娱乐公司的总经理,“官场”与“商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向明泉“下海”立刻呛着了水,财务报表一路“红”灯高挂。为改变现状,向明泉前往全市大小娱乐场所实地考察,揣摸别人的经营方法。当朋友告诉他“要吃饭,靠小姐”这条“钢铁定律”时,向明泉严辞拒绝。但是,向明泉使出混身的招术,广为罗致明星来表演,到头来仍然是明盈实亏,而且始终起不起“蓬头”,生意不旺。走投无路的向明泉,悄悄地实施了朋友的方案,生意迅速火爆, 不过当他看到KTV包房里乌烟瘴气的景象,心中十分黯然。这一切离他的初衷已走得太远了。然而,两个月的持续火爆,使他净挣60万元的纯利,使则彻底地丢掉了心中原有的那份愧疚,而他的智商也得到更加淋漓尽致的发挥。他不惜重金疏通各路关系,聘请打手,平息解决内部纠纷。只是他最首要的收买警方人士的一讲,始终难以得逞。在了为得意的时刻,朋友给他泼冷水:“明泉,太过火了,这样会死得很快的。”得意忘形的向明泉哪里听得进去,娱乐总会从服务质量到卫生保健、安全保卫已经无可挑剔,哪里有“翻船”之虞。然而,事态的发展被他的朋友不幸言中。向明泉被警方以容留、胁迫、介绍他人卖淫罪逮捕归案。向明泉竭力使自己的娱乐总会向国际红灯区模式接轨的计划,如肥皂泡顷刻破灭了。有关专家在评析此案时指出,向明泉走的是“黑社会”路线,而世界各国的情况表明,卖淫嫖娼在中国的继续存在,它是产生“黑社会”犯罪最首要的温床。善良的们务必高度警惕!
面对警方的严厉打击和查禁,有组织的卖淫活动也在变换着多种手法,操纵多个卖淫女的“鸡头”应运而生。
5月初的一天, 上海市普陀区警方根据群众举报开展侦查,在虹桥机场附近发现有人专门向台湾旅客散发一种叫“温馨服务”的卡片,上面记有联系电话和BP机号码。这种未明服务内容的卡片到底隐藏着什么玄机?警方对此引起了注意。经了解, “温馨服务”在台湾实际上是一种招嫖服务。警方迅速查明了真相,并于5月27日在某宾馆拘捕了发卡老板台湾人巫介民以及由巫介绍来此卖淫的一个女人。
34岁的巫介民来沪从事礼品生产、销售,因经营不善而倒闭。为了扳本,巫介民联络嫖娼时认识的卖淫女邵某、 蔡某等8人,散发“温馨服务”卡,专门向台湾来沪人员卖淫,每次联络卖淫,均由巫单线联系,亲自护送卖淫女到嫖客处或双方认为安全的地点,由巫先出面收取淫费,再安排卖淫女与嫖客嫖宿。巫介民要求手下卖淫女不得单独接客,他自己也不同时接待两档嫖客。嫖客对卖淫女不满意,巫介民则予换人,但从不使用遥控应招手段,而是亲自全程陪同。巫介民这样不怕麻烦,是“周密地考虑安全问题,以避开警方的侦查”。这个狡猾的“鸡头”被法院以介绍他人卖淫罪判处8 年徒刑。
正义的反击仍在如火如茶地进行着。
我们需要洁净而又自由的个人空间和社会空间。
上海市委书记黄菊指出,我们不能以牺牲精神文明的代价,来获取物质文明建设的成果。我们已经在数以千计的文明城乡的崛起中看到,没有某种“催化剂”,依靠人民的诚实劳动和齐心协力,获得了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巨大进步。而从更微观的角度来看,娱乐业经过“扫黄”的洗礼,致力于大众文化的雷建,某些富有创意的经营者不仅取得了较好的经济效益,而且还受到群众的广泛好评。
我们正视社会主义中国卖淫活动死灰复燃这样一个严峻的事实,但我们始终认为它是一种阵痛。
对此,医治和反病毒侵袭的力度还要进一步加大,要打一场标本兼治的人民战争。法律、道德、文化、经济、思想、行政的多种力量,将会合力再造一个神圣的方舟。
我们拒绝红灯区。
我们曾经将卖淫活动在自己的本土上灭了30年。这是一个举世瞩目的奇迹。我们迎接着奇迹的再次出现。